极光号从菲律宾中部的海豚湾出发,一路扬帆,没有经停任何岛屿,经过六天五夜的航行,日夜兼程,穿越南中国海,于2016年5月18日傍晚,顺利停靠在香港岛南部的避风塘码头,至此,由去年开始的跨越太平洋航程,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回首整个跨洋行动,前前后后几乎用了一整年。2015年6月2日凌晨,极光号离开位于美加边境白石湾附近的母港,西出胡安德富卡海峡之后进入北太平洋,经过十七天的大洋航行,第一站到达了夏威夷。接着,经过团队调整,休息观光,对帆船重新保养检测,一个月以后再次起航,航程也由原来的夏威夷-中途岛-关岛-日本-香港航线,调整为夏威夷-马绍尔群岛-密克罗尼西亚-菲律宾-香港航线,调整这条航线的缘由是为了将原来单纯的越洋更赋有旅行的意义,结合探索太平洋岛国的风土人情,使得跨洋计划变得闲适,航行的内容更丰富,让航行的整个过程更加多一份秘境探索的奇幻色彩。从夏威夷到马绍尔群岛,差不多也是用了十七天,在马绍尔群岛,部分船员被蚊虫叮咬,得了一种海岛特有的传染病,屈公病,调整修养了近一个月时间,全体康复后继续启航,进入了密克罗尼西亚群岛。密克主要有四个大岛组成,分别是科思雷,波那佩,丘克和雅浦。极光号逐个靠岸停留,在波那佩岛住岸将近一个月,因季风风向不对,团队暂时中场休息。后于2015年底船员们再次“哨聚”波那佩,启航向着正西方,经停丘克,雅浦以后,离开了密克罗尼西亚。出密克下一站停靠帕劳,船员们在这里尽享潜水捕鱼之乐,接着扬帆在西太平洋,穿越了菲律宾内海以后,于2016年春节之前到达海豚湾,团队再次中场休息,各自回家欢度春节。原本计划节后从菲律宾穿越南海到香港的最后一段航程,由于船长遇家事无法脱身,最终于今年五月上旬成行,平安抵达中国香港,如愿实现了跨洋梦想。
话说离开海豚湾后,极光号进入时下地球上最热闹的海域——中国南海。5月15日傍晚7时许,AIS突然“滴滴”叫唤起来,提示在极光号航向前方不远处有航线交汇的船只。李船长点开AIS信息条目后发现了一条标明是军事性质的中国船只,正向着我们开来。此时已近黄昏,夜色正在落下。昏暗的光线中可以依稀看见左舷十点方向有一条船,是军舰的轮廓。轮廓的后甲板很明显是直升机起降平台,但未见直升机。从军舰的外形和大小上判断很可能是护卫舰,也有可能是护卫舰退役以后改装的海巡船。总之,它从我们的左舷驶过极光号船头,再到右舷。激动之下,二师兄顺手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对方。几次呼叫,对方都没有应答。也许是对方听到我们说中国话,觉得不是可疑船只,采取“不予理睬”策略。随后军舰离我们远去,渐渐消失在远方的暮色中。
航行在南海之中已经是第三天,白天天气沉闷。好想来一场大雨,就像昨晚那样,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瞬间带来一片清凉!雨中,大家轮流一丝不挂的裸坐在甲板上,任凭雨水击打全身,除了感觉清凉,甚至还有点微冷。洗刷之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为之一振,那些腰酸腿酸,混混沌沌的感受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每一个人用肥皂,从头一直洗到脚,随后打一桶海水,头顶一冲,再让雨水冲淋梳理一下,好不自在。雨中洗澡分为两轮,李星和司少抢在第一轮,我和老王接着第二轮,只可惜了船长,因为要在大雨之中关注航行,没有赤身裸体,和大雨来一次亲密接触。
到了午后,远远向前方远远望去,海面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钻井平台。一查AIS信息,原来是中国的南海五号!它高高耸立,附近一海里不到,有一条作业船守护着它。更远的地方,停着同样一条作业船,我们又是一阵激动。先是老王用很规范的语言呼叫对方,他曾经在集装箱船上工作多年,对海上各种情况非常熟悉,常常代替船长值班。对方很快应答,一阵喜悦后二师兄迫不及待接过对讲机,打开了话匣子。二师兄本来就爱说话,还用上了家乡四川方言,后来才知道,当时海南五号的船长室中还真有一位四川老乡,也算是巧合。
套了近乎以后,二师兄灵机一动,请求对方能否可以远远的对着我们拍个照,为极光号留下一个矫健的身影。要知道,航行在海洋深处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获得过极光号整体的照片,尽管航段中带着无人机,可一直没有在航行中使用过。一个是怕误操作,无人机有去无回,还有一个就是身心疲惫,能少事就少事。这会一看有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对方很快答应了,于是二师兄报上了微信号和邮箱地址,等踏上香港以后很快就收到了南海五号发来的信息。在此感谢南海五号石油钻井平台,祝愿全体船员作业顺利,健康平安,极光号向你们致敬。
顽主司少,一位极限发烧友,自由潜水是身手不凡,和他在一起,能感受到生命的旺盛和挑战,为了饱尝捕鱼之乐。早在夏威夷的时候就陆陆续续买了好多的渔具,各种鱼枪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大小鱼竿也有好多种,还有各种鱼饵。进入南海之后,在船后插上鱼竿,鱼线放的好长,前三天是一无所获。
正怀疑鱼饵是否有问题的时候,这天上午,只听得嗖的一声,鱼竿中的鱼线被拉下很长,整个鱼竿弯曲,绷得紧紧的,一条大鱼上钩了!大家兴奋异常,功夫终于不负有心人,司少慢慢收起鱼线,大家一起分工,配合着拉线,等鱼慢慢快要露出水面。只见水底蓝光闪烁,是一条金枪鱼,它在水中的姿态极其优美,尺寸足有一个人的手臂长。等鱼线收到船尾,船长用钩子精准地扎进鱼身,顺利把鱼俘获到甲板上。随后的一顿油煎鱼排,只在上面洒了一点生抽和胡椒粉,那是至今吃过的最美味的鱼排。
说来奇怪,钓到三十多斤的金枪鱼,之后每天都有收获,我们也不好意思,多了吃不了,前后只起获了四条。到了香港以后,一条大的送给了码头工作人员,两条小的油煎以后由二师兄带回成都,他说是要给太太补补身子。
又有一天,无聊的要命,除了一位值班的,其他人都在后甲板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突然在右舷旁边,发出了哗哗的水声,探头出去一望,哈哈,大家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海豚。两条海豚就在我们的右舷边,离开两米都不到,不断的从水中跃起,落下,跟着我们同时前进,它们跃出水面的姿态优美,曼妙,不紧不慢,从从容容,虽然听不见它们发出的声响,分明能够感觉到它们情绪欢快,也许早就跟随着我们一路欢歌,只是我们发现它们迟了一点。看到了海豚,我们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感染,大家纷纷起身,走到船头,站立船身,扫视了一下周围,原来是一群海豚,围在了极光号旁边,最是船头前面的几条,起跳有力,跃出水面很高,似乎国宾车队的前导车,为我们指路领航。可能是我们一排人站在船上,欢呼雀跃的同时,动作过大,惊扰了海豚安然的节奏,没有多久,海豚离我们远去,水面上只留下一些飞鱼不时掠过。
船员老王,性情儒雅、平和,是我们极光号船员中最年长的。他之前从事的工作是远洋货轮航行,一直的梦想也是有机会驾着帆船环游世界。香港的南部海域,也就是伶仃洋,海况复杂,大小岛屿散布。航道中接踵航行着大大小小的货轮、各种作业船。由于毗邻香港的货运码头,深圳的盐田港,集中了很多锚地。老王多年前,他的集装箱大货轮来回香港无数次,对这里的海况非常熟悉。多亏老王的这段经历,一路指点,使得我们顺利停靠在了香港避风塘码头。在这里,祝福老王顺利完成今年八月的夏威夷到温哥华航程。
极光号傍晚停靠在了香港,重新踏上陆地,虽已没有了初次的激动,但精神还是一下子大大提振了很多。入住酒店再大排档饕餮一顿,那个爽快劲头,人人脸上都是神采飞扬!第二天整个一个白天,就是收拾船,大扫除,用淡水冲洗帆船,帆身,将前帆卸下再包装好,老孙下达指令:凡可留或不可留的用品一律清理掉。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不断的扔东西,东西扔了许许多多,最后还没完,据说后面的一天,老孙独自一人又清理了一大堆。
在香港最后一个夜晚,恰逢老孙和我的高中校友徐雷夫妇来港,这晚,由船长做东,在香港珍宝坊设宴接风,同时也是为我们极光号船员送行,因为第二天,老王就要回台湾,二师兄李星回成都,司少再留港几天,而我回上海,老孙还要延迟几天再回上海。大家心中充满欢喜,一顿海鲜大餐,吃得是喜气洋洋,无比的开怀,和第二天在码头上离别极光号的那份感概与动容,截然是天地两个世界。
比起极光号其它船员的久经风雨,我只能算是新人。就算如此,常常被人问起为什么要去航海,好长一段时间还不敢直面这个问题。离开极光号的前夕,我伫立在她的身边,似乎找到了一部分答案:是极光号,给了我勇气,梦想,以及实现梦想的机会;是极光号给了我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生活的机会。还有其他一些一时无法知晓的道理,相信极光号还要继续提供给我答案。
不易改变的是这个世界,可以改变的是你的心态。面对同一片海,有人悲观海的汹涌黑暗,有人却乐观于海的壮丽辽阔;有人悲观于海的风吹雨打,有人却乐观于海的自由奔放。不同的角度,会产生不同的生活态度、不同的一生,取决于每一人不同的选择。面对同一片海,你如果表现的懦弱,犹豫不前,你也许就平庸了一辈子,你如果学会了尝试,勇敢坚定的面对,也许你会超脱,摆脱平庸,在平淡中获得感悟,那怕是失败,也会在失败中获取财富。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的豪言,极光号的座右铭。当挥手告别,我们的眼中已经充满坚定的信念。当转身离去,我们依然可以看见极光号高高的桅杆。回头看见,老孙就立在极光号的身旁,此时船长的一身沧桑不觉中化作万般的柔情。在我看来,他分明是和极光号依偎在一起,似一对情人,此时的他,和他的极光号已经是融为一体,难舍难分。大海声声切切的呼喊,为的是将激动的泪水拭干,告别家乡父老,繁华亲情,为的是完成一个年少时的夙愿。失去的韶华,晚年一定会在回忆中加倍补偿。路途的冰凉,还会有爱人的体谅。回眸,惜别之后我们会更加坚毅,在平常的日子里,精心守候那份宝藏,让快乐和伙伴们一起分享。极光号的前身是一条小号的帆船,极光一世,完成跨洋的是极光二世,期待着极光三世早点到来,让她继续载着我们的梦想,跨越下一个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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