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黄河陌日漂流--闪米特水眼看世界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黄河漂流连载-13】【余震系列-二】

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二：【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又当爹又当妈】

麻多乡的西边，是一条冰封的黄河支流。隔壁便是乡里唯一的小学：麻多乡寄宿学校。据桑丁副校长说，这所学校寄读着150多个游牧家庭的小孩，他们的家散落在一万多平方公里草原上，根据季节而迁移，孩子们只能寄宿于学校。

闪米特：他们都寄宿，有专门的生活老师吗？
桑丁：都是老师来管，全校就4个正规老师，其实还包括了我这个副校长，很辛苦的。不光当老师，还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医生，小孩病了，我们都要帮小孩治病；还要当警察，小孩闹事打架，我们要处理；还要当厨师，小孩一天四顿饭，都是我们料理。

图：晚上九点，孩子们在吃宵夜

【汉语藏语】

闪米特：那真不容易呀。这么小的小孩就得远离父母寄宿学校，怪可怜的。
桑丁：就是啊，所以我们才责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啊。
闪米特：这些小孩，多久回家一趟？
桑丁：附近牧民家的小孩，就是乡附近四五公里以内的牧民家小孩，每周回家一趟，远的有一个月回家一趟，也有两三个月才回家一趟的。

图：老师恳切地说，给他也照张相吧。

闪米特：学校主要教什么课程？藏语还是汉语？
桑丁：主要是藏语、汉语、数学和文体艺术。最难的是汉语，我就是汉语老师。学校会汉语的老师少，所以汉语教育很艰难。

闪米特：桑丁老师对汉语教育很重视呀。
桑丁：当然，藏族在中国比例这么少，又处在贫穷，天气恶劣的地方。整个主流社会都是讲汉语的，不会汉语怎么走出去？

图：正准备按快门时，老师塞了一本书到红衣男孩手里，男孩很机灵。

【草地沙化】

闪米特：这里牧民生活得怎么样？
桑丁：我们这里的山坡草地，沙化很厉害啊，放牧变得越来越艰难。

闪米特：我看见草坡上的草很少，一个拳头大的草丛外面，是一大块的沙地。还以为现在是四月底，新草还没长出来的缘故呢。
桑丁：哪里是，这就是草地沙化。就算六月底新草长出来，也就现在看见黄草的地方长新草。就算7月草坡远远看是绿色的，如果走近看，其实已经是严重沙化，没多少草，养不活很多牛羊了。你看，那沙化的草坡到处都是洞，看看，那刚从洞里钻出来的土拨鼠，是草地沙化的元凶，这里鼠患太厉害。

闪米特：草场沙化，那牧民的经济怎么办？

桑丁：怎么办？这个很为难的，为了保证牧民的生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环境，我们在乡里建房子，让一部分的牧民住到乡里来，从游牧变成定居。他们原来的沙化草场就进行退牧还林，把沙化的土地变成树林。这样有助于环保。我们这里黄河源头，环保不做好，你们下游就要遭罪。

退牧还林？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看到一棵树。理论上来讲，年降雨量少于400毫米的地方，应该是种不活树的，高寒地带更加困难。

图：与桑丁副校长在学校的聊天

【冬虫夏草暑假】
闪米特：你们这里会放暑假吗？
桑丁：我们这里的暑假跟你们那里不一样，我们这里5月20号到6月20号放暑假。
闪米特：五月到六月？天气还冷着呢。
桑丁：我们这里的暑假，主要是为了挖冬虫草。每年只有5月20到6月20这一个月能挖到冬虫草。你看现在牧场沙化厉害，牧民的生计很艰难，也不是说冬虫草收入有多好。但作为帮补，很重要。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劳动力，所以学校放假，放小孩回家挖冬虫草。

图：争着要照相，很会摆Pose的小男孩

【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闪米特：那寒假呢？

桑丁：没有寒假，我们这里很多国家法定的节假日，学校都不放假，所以我们老师很苦的。

闪米特：为什么不放呢？

桑丁：你知道吗？这些小孩，在你们那里是小孩，在我们这里可是劳动力。一旦放假，小孩回去了，就变成家里的劳动力，放牧需要劳力很大，每一个小孩，都是家里宝贵的劳动力。为了防止小孩放假后不回来，我们就不给小孩放长假。

闪米特：小学收费吗？

桑丁：不收费，义务教育。不过不要以为不收学费，牧民就会送小孩来上学，要知道他们是劳动力，我们还是得挨家挨户走访，去宣传引导。

图：桑丁老师说，衣服脏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衣服换，洗了怕不能及时干。

【会照相的娃儿们】
羚羊：以前听说藏民并不爱照相，怎么这里的小孩正好相反，不但特别喜欢照，还都会摆姿势呢？

桑丁：这说明他们多单纯啊，从来不防着人，为什么呢？大人们就没教他们防人。

图：会做统一照相手势的藏族小孩儿们

小孩们能讲汉语的并不多，所以基本没办法和他们用语言做更多的交流，对这黄河源头第一所小学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汉语讲得顶呱呱，去过很多南方大城市的桑丁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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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un 发表于 2015-5-22 08:11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闪米特背后有一个大力支持的女人

【黄河漂流连载-14】余震系列三

【被诅咒的车胎】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三：【被诅咒的车胎】

【车在石尖跳舞】

玛多县到麻多乡的石子路，路面一横一横的像排骨，被称为排骨路。车开在上面像跳舞，跳着跳着便有了车要散架的感觉。

当地人摸透了排骨路的特性，知道时速如果超过50公里，车就一直悬浮在排骨路的石尖上，反而会变得平稳起来。那感觉有点像高速快艇在浪尖上漂浮，因为没有跌到浪底的过程，反而不那么颤抖。

但坏处是，车在波浪形路的浪尖上跳动，控制车要很小心，不能进行角度过大的拐弯，不然车会因为与道路的摩擦力不足，而飘移飞出马路。

道路是用从山上采集的坚硬锋利的片状黑青石（古老的层压火山岩）铺垫而成，这种石头非常坚硬，边沿锋利，高速行驶的汽车在这样锋利的薄片岩石上跳动，不断地与石片冲撞，车胎很容易就被石头戳破。

据补胎店老板说，在这条道上跑的车，2-3个月车胎就得报废。

图：街上随时可以找到专门或者兼营补车胎的铺子

【被诅咒的车胎】

第一次开排骨路，因为经验不足加上担心爆胎，只敢把时速控制在20公里，结果到了招待所门口，左前胎还是被一根牦牛骨扎破了。

补胎的老师傅头发花白，不会讲汉语。我们连比带划地沟通，他在冰天雪地里手脚麻利地帮我补好了，收了45元钱。

第二次去“天下黄河第一桥”，确认能否下水。根据本地人经验开到时速50公里，回程时右后胎被一块黑青石扎破车胎。老师傅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找了他的儿子帮忙补胎。少当家能讲一些简单的汉语单词，貌似怜悯我似的补好了胎，收了45元钱。

第三次去到冰封的第一桥前面寻找下水点，右后胎被石子扎破。所幸这次有摄制组请的刘师傅随行，手脚麻利地帮忙补好了车胎。

【心满意足】

除了羚羊高反，我们的车也日日高反。因为死活打不着火，这次请了修车店父子齐齐上阵处理。老师傅往油路上淋了一大壶开水，少当家则找来一根大木棍敲敲打打。最后结论是由招待所老板翻译的：天气太冷，油路堵了送不上油，需要打开油箱，把里面的零号柴油换成-20的柴油。

但是他们建议先等太阳出来后再说，我们等不了了，想租车去源头。让招待所老板问少当家租车价格。少当家双手撑在车上，低下头反复低估：“路难走路难走”，就是不肯报价。

少当家、招待所老板和两个看热闹的本地人，几乎是嘀咕了半小时，都不肯报价。羚羊耐不住了，问了下距离，往返100公里，于是报价500元。对方立马说：“700”。成交。

回来后，羚羊给了少当家700元，并嘱咐他下午给我们换柴油，少当家欣然应允。然后摇开车窗喊来招待所老板，给了他200元。等我下午去请少当家换柴油时，少当家说我的车油箱底下没有放油阀，要换柴油太麻烦。

图：开车带我们去源头的修车铺少当家。

一个开着丰田皮卡车的年轻人找他补胎，也被他以修车忙拒绝了，并介绍他到西巷头那家补车店去补。少当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来，他今天是要好好休息，不会再干任何活了。

【无比满足的老母亲】

招待所老板让我们去他家喝奶茶，但是他自己没空，由他老母亲招呼我们。奶茶做法很简单，先将砖茶掰一块盅碎后扔到水壶里，水开后（75度）再往里加牦牛奶。味道淡淡的很好喝，不像西藏那边的奶茶，要在奶茶里加肉汤、酥油、盐等等，味道很重。

图：在织经幡的老母亲。

老板家里没养牛，牦牛奶是买回来的，塑料袋封装。老母亲用嘴咬开塑料袋的一角，将牛奶倒入金属壶里。咬掉的那块塑料角被老母亲含在嘴里，吮吸完上面残留的牛奶，才被吐到旁边的垃圾桶。如此节约的她，对我们却很大方，不断地往我们的杯子里添加奶茶。

老母亲不会讲汉语，老板在陪时，她只是不断微笑，并不讲话。现在她儿子不在，她便很有欲望地连比带划用藏语和我们聊天，间或夹杂几个汉语单词。比划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麻多乡，比划她有个怀孕的女儿，脸上是无比满足的笑容。

【我说有就有】

招待所老板在忙着卸货，为了降低运输成本，他们都使用尽量大的货车，一次性从西宁拉货回来。一次进货，能卖3-4个月。老板的货车目测有10吨，进货回来后，全家出动从货车卸货到仓库，从早上一直忙到第二天的中午。当然，3-4个月的货，想想也不容易。

图：贴着班禅相片的大货车。

在这样恶劣的交通条件下，麻多乡-这个黄河源头-约古宗列曲的无人地带的唯一小乡，日用商品并没有比外面的价格贵。正因为这些淳朴，刻苦的商人，小乡的居民才能享受到丰富而低廉的各种商品。

当然，这不意味着什么都能买到。在招待所老板的商店里想买把销果皮刀，没得卖。老板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旧的给我。

闪米特：这是你们家里用的，我不能要，只是想买一把。

老板：我家里有两把，你拿一把去用，不用钱。

老板一边说，一边把果皮刀上残留果皮屑搽干净，把刀递给我。

闪米特：要不你把另外一把拿出来给我看看，不然我不要，我拿了你们没得用。

老板：我说有就有嘛，再说，我明天就到西宁进货，会买几把回来。

羚羊：人有时候好复杂。

闪米特：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他对你好时，你要记得。他在商言商时，你要明白他是商人。

羚羊：我们不是都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闪米特：如果你不努力也能过得好，你还会努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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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5】余震系列四

喇叭播的佛经，佛祖听到了吗？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四：喇叭播的佛经，佛祖听到了吗？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 能度一切悲苦
佛说苦苦今生之路 能修得来世福

去黄河源头的路上，有几间带围墙的残旧房屋，桑丁副校长介绍说是黄河源头最古老小学的旧址。原来牧民家的大部分孩子都是集中到这里上学，几年前被迁移到麻多乡里的学校去了。麻多乡寄宿学校因此成为了黄河源头第一所学校。

原学校已废弃，里面住着流浪者。桑丁副校长说也算是废物利用，可以给乡里的流浪者一个新家。新主人养了两条杂色藏獒，胆子很小，其中一个躲到老远处一辆废弃的皮卡车底下，另一个躲在它主人的身后，向我们不断地吼叫。

这家废弃小学的新主人显然是虔诚的信徒，他们利用太阳能板提供的电源，挂了一个广播喇叭在外墙上，利用广播喇叭不断地播放经文。

以前也听说过念佛机，对于念佛机念佛的功德，应该归功于播放的人，还是念佛机本身，好像有诸多争论。

有的人家24小时播放，有的人家只在白天播，那种感觉就像是网游里面用”外挂”挂机升级似的。信众们则外挂喇叭，来积功德。

在麻多乡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早上，漫步在这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唯一乡道上，听见一位老人颇有韵律的念经声。不远处就是白雪皑皑的巴颜喀拉山，诵经声仿佛直抵山峰，麻多乡，在那一刻变成了一个充满禅意的世界。

循声而去，看见一个冒着牛粪烟的烟囱，老人的声音便是从这个烟囱房子里传出的。越是靠近房子，诵经声愈发嘹亮。走进房屋才发现，念经的声音来自一个广播喇叭，是80年代中小学做广播体操用的那种喇叭。

好奇地寻找村里其他的念经声，发现无一例外，念经诵佛的活，都是广播喇叭在干。现代科技不仅改善了人们今生的生活，也让大家在修来生的道路上，变得简单易行。

一个信佛的朋友告诉我，念佛的方法，简单,说就是“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六根之：眼、耳、鼻、舌、身、意。我们一天到晚都通过这六个窗口接受外界的信息，所以思想里头妄念杂飞，念佛时要把这六个窗口关闭。净念就是念佛，佛念起来了，妄念就控制下去了。

在这个角度来说，喇叭的确比人更容易做到。

对一切外来事物充满好奇的麻多乡年轻人来说，他们更喜欢在摩托车后安装一个炫酷的音箱，放着澎湃的迪斯科音乐，在只有一条街的短道上飙车，迪斯科音乐和喇叭诵经声此起彼伏，协调地融合在一起。

阴天下雪，乡里的太阳能电池板罢工了，整个世界变得异常的寒冷。正当羚羊冻得哆嗦时，客栈老板提了一大袋干牛粪到我们的客房，帮我们生火取暖。

在巴颜喀拉山脚下的麻多乡，有那么一刻，让我感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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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6】

怕这几条尸体作甚

0330 玛多县---热曲村（漂离黄河源头330公里）

有时，即使你再不幸，能看到别人和你一样不幸，内心便会释然许多。

图：枯水季节，浮出水面的动物尸体和垃圾。

                              

有人问，黄河源头的污染厉害吗？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段，经常几十公里上百公里都难以看到一家牧民的荒凉所在，如果都能看到触目惊心的污染，那我们黄河漂流回来后，说不定还真要好好考虑，将来是不是搬到非洲去住算了。

如果你已经潜意识地接受了水葬，那么在黄河里看见动物的死尸，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甚至会想，这是自然现象啊，反正我喝的自来水是要消毒过滤的，怕这几条尸体作甚。

不过漂在黄河上的我是害怕的，因为我没有自来水喝，带了炉头，但这里因为高海拔水只能烧到75度，杀不死细菌。也害怕会因为这枯水季节，看到水葬的人尸和动物尸体一样露出水面。那时，拍照吧，肯定好害怕，不拍照吧，网友会埋怨我。

最初计划从玛多县直接划到60公里开外的黄河乡，但根据头几日漂流的状况看，原来的计划太过乐观。5月初的几场大雪，将黄河沿岸银装素裹，直到最近几日，高原的艳阳才让两岸退下银装，开始露出泥沙混合下的枯黄稀疏草地。

在玛多县黄河大桥下思索了一下，决定缩短一半航程，从玛多县划到30公里开外的热曲村。每次在高原给橡皮艇吹气，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挑战，那感觉像被一个丑女强吻。4300米海拔，氧气是多么珍贵啊，却还要被橡皮艇剥削去那么多。

前几日从玛多黄河大桥上岸时，冷得嘴唇发紫手指僵硬。今天已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不得不承认，选择5月从黄河源头下水，是个鲁莽却又不得已的决定。

刚过玛多桥，两个开着摩托车的牧民大哥在河边围观。
牧民：你，去哪里？
闪米特：我漂流黄河，正要去热曲。
牧民：热曲，哪里？
闪米特：在前面。
牧民：不懂。想坐，可以吗？
闪米特：可以是可以，但我顺流漂下去，就不回来了，你没车回来，怎么办？
牧民：不可以漂回来？
闪米特：不能，水流往下，我划不回来。

牧民：这个好看，能给我吗？
牧民大哥指了指我艇头的摄像机。
闪米特：这个我只有一个，很重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牧民：不知道。
闪米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
牧民：好看。
闪米特：这是我用来记录漂流的工具，就像你们牧民用来赶牛羊的藏獒，不能给别人。
告别了两位牧民大哥后，继续往前。

阳光下，灰天鹅成群结队在河边晒太阳。由于这里的藏民不吃鱼，所以如此平静美丽的河上，连一条渔船都没有。不过这里是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没有一棵树，即使想造船也没有任何材料。好奇这里的人是如何过河的？特别是过去没有大型桥梁的时候？

不过，一条橡皮艇独行在碧绿宁静的河面，也别有一番风情。

遥想生活在冰天雪地北极圈的爱斯基摩人，那里别说树，连根草都难见。他们却因地制宜，利用海豹和鲸的骨架作船框，海豹海狮的皮作船体蒙皮。制作出能在冰山之间穿梭的独木舟。曾经看过一部《十只独木舟》的电影。描写的是非洲一个沼泽地区，当地人利用整块的桦树皮，折叠成独木舟。可见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只是在现代社会，当这种创造力因为得不到保护而无法带来任何利益时，人们便宁愿选择山寨或者什么也不创造。

河边看见一条废弃轮胎，本来我对在这里频繁爆胎，害我耗时耗钱地更换了5条轮胎，一直心存怨气。这条安静躺在鸟不拉屎之处的轮胎，无声地安慰了我。有时，即使你再不幸，能看到别人和你一样不幸，内心便会释然许多。

天气虽然反复无常，也阻挡不了春天的脚步。黄色的枯草，已经隐隐约约地微微带了点绿。冻土悄无声息地消融，观察黄河岸边的断面，表层20-30公分的土层已经解冻，30公分以下依然是冻土。再看河岸断层，依然是白冰覆盖。有些岸边的冰川，被温暖的河水所融化，失去了支撑力的草墩倒塌到河里。可以想象，随着气温的上升，河岸倒塌会越来越多。

下午6点，到达热曲村附近靠岸。羚羊自从有了对讲机后，即使就在我旁边，也要用对讲机和我说话，她觉得这样很酷。

羚羊：你，去站在水里做一个很陶醉的表情让我拍照。

闪米特：水里好冷，陶醉不起来。

羚羊：那，那你就坐在橡皮艇上，闭上眼睛，想象着红烧肉马上就端上来了。

闪米特：我能想鲍鱼吗？

羚羊：也行吧，想不花钱的都行。

最后我还是”被”下水了，手插在兜里不是为了摆pose，是因为风大冻得打哆嗦，羚羊又不让我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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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7】

刹车失灵，又遇淳朴的修车师傅

人生和开车一样，在努力向前冲的时候，一定要有能让自己随时停下来的自制力，否则就会面临危险。

青海高原的天气拥有一流的变脸技术，晴空万里时也可以顷刻变成漫天飞雪。羚羊说，在如此荒凉颠簸的高原一个人开车，无论是看到人还是没看到人，都让她感到恐惧。

在与我汇合的路上，羚羊发现刹车时灵时不灵，只能靠减档来减速。一个急转弯，怎么踩刹车也减不了速，只能硬着直直冲到土坡上，靠山坡来刹停车，然后重新启动再拐弯。

她说，撞上土坡的那一刻，她哭了一小会儿，然后下车照了张相，继续开车找我。

看海贼王的时候，羚羊说里面有句话很走心：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但对于相依为命的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被坟墓掩埋。

所以不信神佛的她，看到神佛经幡都要静心拜一拜，希望神能保佑，我们一直这么相依为命下去。

我们的车经常出状况，却也只能迁就着它开，因为这里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修车。它坏了一扇门，一扇窗，车厢锁坏了，撞坏了前盖，刹车依旧时灵时不灵，雪天里要让它晒太阳，给它装雪链……它就像一个被宠坏的老头。

羚羊：我们应该去找汽车公司，让他们赞助一辆性能好的车。

闪米特：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不知道我们能否成功，他们只有在百分百确定我们能成功时，才有可能提供资源的。

为了行车安全，我们决定去360公里开外的海南州修车，然后返回玛多县继续漂流。再次经过阿尼玛卿雪山时，原先一片素白的草地，已经露出青黄草甸，只有山峰依然披着白衣。

宏鑫达修车厂的老板童师傅说，给200块钱可以把前盖卡勾焊上。

羚羊：童师傅，你去过黄河源头吗？
童师傅：没去过。
羚羊：你知道源头在哪里吗？
童师傅：在青海。
羚羊：青海哪里呢？
童师傅：不知道呀。
羚羊：海南州车多吗？修车生意好做吗？
童师傅：车不多，不过一年比一年多。修车店更多，不好赚，不过适者生存吧。

童师傅焊接失败，建议我们换下前盖，不过要给一天时间他拿配件。有点犹豫又要多耗一天时间，看着摇摇欲坠的车牌，还是决定换吧。开始童师傅说拿高仿的前盖800块给我们，后来又商议说不如拿原装货1200元。

羚羊：你怎么不和童师傅讲讲价呢。

闪米特：算了吧，1200元也不离谱，这里人都挺淳朴的，放心。

等第二天货到的时候，发现“原装”前盖就是软软的薄薄一层，不扶着都很难立稳，上面中盖的三个孔，有两个没完全打穿，一看一摸就知道是劣质品。但是童师傅坚持说，这就是原装正品。

理论了一番，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凭我的谈判能力，估计很难和平解决。赶紧打电话让羚羊下来。

和羚羊解释了一番我的判断和童师傅的态度，羚羊蹭蹭蹭地跑来了。

羚羊：童师傅，凭你的道行，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是劣质产品。你在哪里拿的货啊？

童师傅：一个朋友那里。

羚羊：你认识他多久了？他叫什么名字？

童师傅：认识一个月，他叫任富海。

羚羊：你这一个月的朋友坑了你吧，别说你这么内行，连我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原装品。麻烦你打电话给你朋友问下他到底多少钱拿的？

（童师傅为了证明自己也的确是被朋友坑的，走得远远地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后告诉我们，前盖虽然不是原装品，但是高仿品，我们给800元就可以了。）

羚羊：童师傅，我们在你这里修车，你开什么价我们都没还价，是因为信任你，但也不带这么糊弄人的，你觉得这是高仿品吗？

（童师傅这次没避开我，当着我的面给他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人家都看出来了，以后我再也不去你那里拿货了。挂掉电话后说，你们给600块吧，我就是用600块从朋友那里拿的。）

羚羊：我碰到的每个青海人都和我说，青海人是最淳朴的，不像外地人那么多弯弯肠子，我还真信了，现在也还信。你给我把旧的装回去吧，我们不修了。

最后，童师傅报了350元的价格，说这就是他拿货的价格，一分钱不多收我们的，帮我们把他从任富海那里拿货的前盖装上去了。我们没有喷漆，直接开车走了。

羚羊：你还说大家都很淳朴呢。

闪米特：童师傅作为普通人来说是挺淳朴的，只是商人重利。

羚羊：诚信经营就那么难吗？

闪米特：等大家再富有一些，可能就不会用这些手段了吧。

羚羊：以后谁要再跟我说，越穷的地方人越淳朴，我就赏他一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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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8】

生存之战，沙漠化能被人类降服吗？

0370热曲村---黄河乡（漂离黄河源头370公里）

沙漠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扑面而来。人们远离故乡，一退再退，称之为“生态移民”。

图：完全沙化的黄河两岸

                              

以前，沙漠在我眼中是很美的，黄沙漫漫，沙岗毗连，波如涟漪，随风荡漾。在风的塑造中不断地变幻着造型。你永远也看不到一模一样的沙丘，每一次变幻都能令人概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直到，看到了在沙漠与绿洲之间，穿梭往来的人们，才明白，沙漠是多么残酷的一种美。

图：被生态移民后的黄河乡废弃房屋

与玛多县黄河乡藏文小学英周老师的对话：

羚羊：才吉老师告诉我这个乡有2000多人，我怎么看200人都不到呢。

英周：你看前面那些废弃的房屋，原来都是有牧民住的。后来被政府安排搬迁到海南州同德县去了，移民去的地方被命名为果洛新村。

羚羊：为什么要移民呢，又为什么不是全乡人一起移民呢？

英周：为了退牧还草保护环境才移民的，有些人不愿意，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

羚羊：你们学校有多少个学生？会不会放冬虫夏草采挖暑假。

英周：我们有89个学生，这里没冬虫夏草了。

羚羊：怎么就没了呢？采挖冬虫夏草有害处吗？

英周：没坏处吧，可能从佛学上来说，挖的话也是伤害了虫草生命，我们藏民都是信佛的。

羚羊：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们，挖冬虫夏草要注意些什么吗？

英周：想起来了，藏语电视台有播的，让大家挖出冬虫夏草后，一定要把土掩盖上，避免破坏草地。

羚羊：那大家挖完后会掩埋好土吗？

英周：这个就不知道了。

图：晚上十点还在酷寒中读书的黄河乡小学学生

与卓玛老师的对话：

羚羊：都快晚上十点了，外面这么冷，孩子们怎么还在读书啊？

卓玛：我们有教学任务，而且也要对学生们负责。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希望他们学好后，将来可以走出这个地方。

羚羊：寄宿学校对老师压力很大吧，白天黑夜你们都要管，能呆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也挺有奉献精神的，

卓玛：奉献谈不上，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曾希望过，有一个可以改变自己一生的老师，将心比心，就好好教他们呗。

图：提煤炭去教室取暖的孩子

与白马老师的对话：

羚羊：这些孩子的父母多久来看他们一次。

白马：多半是几个月来一次吧，他们的父母都是牧民。

羚羊：我看有些孩子才6-7岁，他们能照顾自己吗？

白马：我们轮流值班，小的孩子每天11点叫他们起夜，免得尿床。

图：黄河乡小学教室

与曲太老师的对话：

羚羊：学校这么少孩子，周边也没什么人家了，怎么不把学校搬到县上去。

曲太：如果搬到县上，很多牧民便不会送孩子上学了，太远。学校很快会拿到60-70万的项目，而且这里连通玛多县到达日县的国道过几个月也会开始修了。

羚羊：你们黑河乡的学校呢？

曲太：已经搬到玛多县去了，黑河乡没有学校了。

从热曲村下水的时候，还能欣赏到高原草甸的壮美。草山自由舒展地沿着黄河蜿蜒前行，有一种从容大气之美。老天也不再折磨我，风不大，阳光明媚。今天的河流向南，西风，想着40公里的航程，应该是很惬意的吧。

约莫划了十公里左右，到了热曲村后面的多石峡山附近，原来黄中带绿的草山，没有什么过渡地被剃了光头。有些颜色比较深的沙丘上，褐色的粗沙表面，残留着一些稀稀落落的小草丛。一阵大风吹过，已经枯死的草丛，随风在沙丘表面滑动。

可以看出，这些残留着枯死草从的沙丘，应该是刚刚沙化不久的草山。

橡皮艇被水流带到另一个沙丘跟前，沙的颗粒很小。这样的细沙，已经是经过了常年累月的风蚀而形成。原本的泥土和石块，在风的经年作用下不断碰撞，变成了如此纯粹的沙粒。曾经的草甸，连枯死的痕迹都无从可寻，彻底变成了尘埃。

观察河道东岸，草皮赖以生存的沙土层消失不见，裸露出底下的岩石层。光滑的岩石层，不能保存任何水和养分，草丛都上天堂了。

理论上讲，山顶风大加上陡峭导致雨水的保存能力差，是不适合植被生长的地方。在相同的自然条件下，山顶会比山腰和山脚更容易沙化。眼前的事实却是，山顶残留了稀少的植被，山腰和山脚却彻底沙化。推测是人和牲畜在山腰山脚活动得多，加剧了沙化的速度。

记得出发前，好友汤得欢告诉我：祁连山脉西北边，受到来自于北大西洋的强劲干燥西风的摧残，变成了沙漠。而位于山脉东南边的青海高原，受到庇护之余，祁连山还把南方过来的潮湿空气，留在了山脉南边的青海，所以黄河源头这里有丰富的水源。水草丰盛，牛羊肥壮。

但眼前的场景，让我只能脑补得欢兄所描述的盛况。

继续往前，两岸沙漠连绵20多公里，直到离黄河乡几公里远的地方，才开始看到稀落的草丛。

虽然终点设在了黄河乡，但黄河乡并不在黄河边，而是位于黄河的一条支流-黑河的边上。离我上岸的地方有5公里远。收拾行装，负重穿越河边的一处沼泽地，翻过三个小山丘，终于在天黑前到达黄河乡。

图：黄河乡小学校长办公室

黄河乡除了一所藏文小学，几乎见不到几户人家。先行到达的羚羊向老师询问住宿意见，老师们怕我们在外面扎帐篷被狼袭击，安排我们在校长办公室留宿。

晚上十点，看见老师坐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检验学生功课。在这人退沙进，人一退再退的地方，有这么一群人却始终坚守在这里。

希望，原来就潜藏在这贫瘠与荒凉之中的执着与坚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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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9】

日赚千元的修房工

0410黄河乡---白玛纳村（漂离黄河源头410公里）

在路上，我经常被偶遇到的人所告诉我的收入震惊到。罗素说：乞丐并不会妒忌百万富翁。但是他肯定会妒忌收入更高的乞丐。

                              

在黄河乡遇到一个河南的小伙子，据他说已经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深圳、东莞、上海都去过。在这里给当地人修房子，修一间房子2-3万。

闪米特：一间房子才两三万，那你怎么赚钱？
小伙：你别看房子价格不贵，但这房子用的材料很简陋，很便宜，所以还是很好赚的。
闪米特：那你修房子，一个月能赚多少？
小伙：一天大概500-1000吧。

图：小伙建在学校前的铁皮房

500到1000一天，我都想留在这里修房子了。但是整条乡，只看到河南小伙修的一间没人住的铁皮房。小伙说他呆到9月份就回去，因为9月以后这里会冷到零下20度，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如果没有更好的出路，来年他还会再来黄河乡。

图：独木舟跨省穿越照片

这让我想起两年前，划独木舟从深圳穿越到海口的那条航线。途经台山大襟岛时，在南湾的一条废弃村落里，遇到几个在岛上潜水打捞苦螺的工人。当时天气恶劣，我被逼滞留在岛上两天。几个潜水工大哥很友善，招呼我吃住。

他们4人中，有3位没有潜水衣穿，就是那种几百块就可以买到的潜水衣也没有。唯一穿着潜水衣的一位，上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实际上已经不具有潜水衣的功能了。

几位热情的大哥，为了招呼我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冒雨去网鱼。可能因为天气不好，没网到鱼，潜水兄弟们没足够的菜招呼我。他们说要把养了半年的狗杀了来招呼我，吓得我冒着六级的大风，赶紧下海划艇走人。

在岛上跟几位潜水大哥聊起生计时，他们也跟我说过，他们潜水抓苦螺一天的收入是500-1000块。

一天500-1000元的收入，怎么就到了要杀狗的地步呢？

图：冰封的黄河支流-黑河

昨天翻过三个草山垭口，负重徒步5公里才到达黄河乡。今天不想再徒步这段路，计划从乡边的支流-黑河，顺流漂去黄河，省去徒步之苦。可惜，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五月中旬的黄河虽然已经解冻，但它的支流-黑河依然冰封。

只好让羚羊开车送我继续向前，寻找可以下水的地方。看地图，显示最近的河道离公路也有两公里远，背起装备穿越草地。高海拔负重还是挺辛苦的，走得我只喘气。羚羊一直停在路边用对讲机和我聊天，她担心有野兽出没，说要确定我下水了再开车离开。

昨天漂流时，黄河河道向南，穿过了多石峡峡谷后，今天的河道，在黄河乡与黑河交汇后转向东流。黑河冰层掩盖下的水流，依然源源不断地注入黄河，使得今日这段河道的水流流速很快，加上刮西风，刚好顺风划行，橡皮艇漂流很快。

昨日漂流见到黄河两岸连绵20余公里的草地沙化，在离黄河乡7公里处就结束了。今日在黄河北岸的玛隆错跟附近，沙化的山头又重现眼前，南岸草原安好。一路漂下，黄河南北岸，一沙一草，形成鲜明对比。   

之所以把靠岸点设计在白玛纳村，是因为地图显示这里有一条桥横跨黄河。黄河源头的桥非常少有，前些时日见到的桥是玛多县黄河大桥，位于从西宁到玉树的主干道上。所以在我想象里，白玛纳村应该是个很重要很繁华之处。

黄河乡小学的老师们谈起白玛纳村的时候，告诫我们黄河乡后面的牧区乡村都不会有投宿的地方，也没有学校，让我们露营时小心狼。曲太老师说，牧民和寺庙的人士都不会那么好相处，让我们要谨慎。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白玛纳村只存在于地图中。实际上根本没有这样一条村。白玛纳大桥在穿过黄河后，原本应该是一条通往白玛纳村的道路，入眼的却是一片烂土堆，看不到村庄的踪影。

连村落的痕迹也看不出来，这条看上去专门为黄河北岸的白玛纳村而建的桥，离奇地终止于河边。桥的北边，有点像虚拟世界的尽头。

图：还是我煮饭

这个高压锅是突然出现在我家的，也不知怎么来的，顺手带来青海是太明智的选择了，不然什么都煮不熟。

闪米特：我觉得白天我划了艇，晚上不应该我煮饭。

羚羊：切，你那就是一点体力劳动，我修改游记是脑力劳动。

闪米特：那你不能要求每天都吃猪肉。

羚羊：这里的牦牛肉都可以拿去补胎了，咀嚼太久会伤脑细胞，伤了脑细胞就写不出来东西了。

闪米特: 那，到了县上，咱们买点猪脑好好补补。

羚羊：嗯嗯，猪脑好猪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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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20】

狼来了

0450白玛纳到岗纳格玛错

不管坐在车上的这个黑夜，是如何漫长与寒冷，我相信，黎明总会到来。

今日漂流河段的生态很不错，虽然北岸断断续续沙化，但河道上的水鸟很多。海鸥、红嘴野鸭、灰天鹅相处融洽。

一大早的天气看着还行，下水不久开始变天。乌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原本黄绿色的草原，变成了黑压压一片。反而沙化了的土地，在乌云密布之下依然艳丽如初。

本来奢望是顺风顺水的一天，可以尝试划到70公里开外的优云乡。奢念硬生生被乌云压下，这天气随时可能下冰雹。前些日子被冷怕了，我不想顶着狂风和冰雹划艇。

赶紧用对讲机通知羚羊，改计划在40公里远的岗纳格玛错下撤靠岸。岗纳格玛错北边与黄河相连，南岸靠近公路，湖的南北宽4公里。我只要进入岗纳格玛错多湖，从北岸划到南岸，羚羊便可以到湖边接应我。

也许是因为5月中的黄河刚刚冰融，水位还相对比较低吧。岗纳格玛错湖的水位很低，离岸边100多米远已经是浅滩，水深只有不到10厘米。

水底长满水草，吸引了大量的鱼群聚集到这片浅水滩。橡皮艇划过之处，湖鱼纷纷四处逃窜，有的往下向水草里面钻。浅浅的水草遮不住鱼尾巴，鱼儿们摇摇摆摆，费好大劲才把鱼尾藏回水里去。

艇缓缓地在水草面上划过，一桨下去，惊得四周突然露出很多鱼尾巴。弄得我心痒痒想抓两条，无奈手上没有任何捕鱼工具。试着徒手抓，结果手冻得麻掉了，也没抓住一条鱼尾巴。

也许是这里丰盛的水草吸引了鱼群，鱼群又吸引了大量的红嘴鸭和灰天鹅聚集。在浅水区活动的鱼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就成了鸟群的美食。如果鱼群游到深水处，可以大大减少被鸟捕杀的概率，代价是错过丰美的水草。似乎大多数鱼都选择承担更大的风险，来获得更多的食物。

想起出发前，羚羊还舍不得卖掉她手上那点股票，总觉得沪指能涨到一万点，无奈我们要集中手头所有资金，她只能依依不舍地抛了。其实哪里有没有风险的投资呢，要真说有，估计也只有“学习”是一种毫无风险的投资吧。唯有学习，才是付出愈多，回报愈大。

离湖岸边很远就不得不下水，因为中间隔着一片沼泽地。淤泥很深，脚一下地，瞬间下陷，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我向下拉扯。赶紧用双手按压橡皮艇，把身体大部分重量转移到艇上。

利用橡皮艇在淤泥上的浮力，阻止双脚继续下陷。这个湖边的淤泥区，是个可怕的地方，如果不是借助艇的浮力，恐怕整个人都会被淤泥吞噬。双手将艇往前推动30公分，然后把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双手上，，顺势把陷到淤泥里的脚拔起来。慢慢把脚挪动到艇边，然后继续把艇往前推，如此反复，一点点向前挪动。

芥川龙之介说：沼泽地，污浊，一个可怖的无底洞。肯定有人在那挣扎过，就像白杨和芦苇曾抵抗过这片沼泽然后立定，生长，繁盛。只是那人永远看不到了，沉下去那刻他看到的是一片土黄的希望和绝望。

把人弄得精疲力尽时，终于离开了可怕的沼泽地带，20元买的潜水袜套还是起了很大作用。

这里八点半才天黑，我们一边庆幸天气没有变得更加恶劣，一边搭建自己的小营地。还嘚瑟地拍了些视频，来炫耀我们移动的家。

不久刮起了凛冽的西风，我们躲到帐篷里煮东西吃。刚吃完两包方便面，只听外面狂风大作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下。帐篷眼看就要塌了，我们赶紧逃出帐篷。

狂风中，黄豆大的冰雹肆意打到身上，由于气温还没到冰点，冰雹直接在两人的羽绒服上溶解成水。我们来不及拆帐篷了，直接把帐杆抽出来，外帐、内帐、连同帐篷里的防潮垫、睡袋、衣服、炊具等等，卷成一团，两个人合力抱着就往车里塞，然后使劲把车厢后门连推带压合上后，紧急跳到车上。

车尾箱和后排座位堆满了我们的装备和物资，两个人只能在前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坐着，羚羊把两件羽绒都套在身上。

车外狂风呼啸，冰雹敲打得车身啪啪响。羚羊开始还尝试录一段视频日记，一会儿突然听到狼叫的声音，好像是两只，羚羊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关上一切发光的东西。

黑暗中，羚羊问：“它会攻击我们吗？”

闪米特：不可能，我们在车里，很安全的。就算有狼群也不怕，而且这里很少狼群，顶多几条狼，你不记得黄河乡的老师们说过吗？

羚羊：要是有狼要吃我，你可以先把我敲晕吗？

闪米特：我会把狼敲晕，闭上眼睛睡吧，不怕的，车上很安全。

靠在座椅上的羚羊，睡梦中的呼吸很急促，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安心。车窗外风声渐弱，冰雹已止。夜，只剩下赤裸裸的沉寂，如果不是还能听到羚羊的呼吸，我有种被黑夜吞噬的错觉。四周没有一丝光，车里的我们，在黑夜中，慢慢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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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黄河漂流连载-13】【余震系列-二】

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二：【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又当爹又当妈】

麻多乡的西边，是一条冰封的黄河支流。隔壁便是乡里唯一的小学：麻多乡寄宿学校。据桑丁副校长说，这所学校寄读着150多个游牧家庭的小孩，他们的家散落在一万多平方公里草原上，根据季节而迁移，孩子们只能寄宿于学校。

闪米特：他们都寄宿，有专门的生活老师吗？
桑丁：都是老师来管，全校就4个正规老师，其实还包括了我这个副校长，很辛苦的。不光当老师，还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医生，小孩病了，我们都要帮小孩治病；还要当警察，小孩闹事打架，我们要处理；还要当厨师，小孩一天四顿饭，都是我们料理。

图：晚上九点，孩子们在吃宵夜

【汉语藏语】

闪米特：那真不容易呀。这么小的小孩就得远离父母寄宿学校，怪可怜的。
桑丁：就是啊，所以我们才责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啊。
闪米特：这些小孩，多久回家一趟？
桑丁：附近牧民家的小孩，就是乡附近四五公里以内的牧民家小孩，每周回家一趟，远的有一个月回家一趟，也有两三个月才回家一趟的。

图：老师恳切地说，给他也照张相吧。

闪米特：学校主要教什么课程？藏语还是汉语？
桑丁：主要是藏语、汉语、数学和文体艺术。最难的是汉语，我就是汉语老师。学校会汉语的老师少，所以汉语教育很艰难。

闪米特：桑丁老师对汉语教育很重视呀。
桑丁：当然，藏族在中国比例这么少，又处在贫穷，天气恶劣的地方。整个主流社会都是讲汉语的，不会汉语怎么走出去？

图：正准备按快门时，老师塞了一本书到红衣男孩手里，男孩很机灵。

【草地沙化】

闪米特：这里牧民生活得怎么样？
桑丁：我们这里的山坡草地，沙化很厉害啊，放牧变得越来越艰难。

闪米特：我看见草坡上的草很少，一个拳头大的草丛外面，是一大块的沙地。还以为现在是四月底，新草还没长出来的缘故呢。
桑丁：哪里是，这就是草地沙化。就算六月底新草长出来，也就现在看见黄草的地方长新草。就算7月草坡远远看是绿色的，如果走近看，其实已经是严重沙化，没多少草，养不活很多牛羊了。你看，那沙化的草坡到处都是洞，看看，那刚从洞里钻出来的土拨鼠，是草地沙化的元凶，这里鼠患太厉害。

闪米特：草场沙化，那牧民的经济怎么办？

桑丁：怎么办？这个很为难的，为了保证牧民的生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环境，我们在乡里建房子，让一部分的牧民住到乡里来，从游牧变成定居。他们原来的沙化草场就进行退牧还林，把沙化的土地变成树林。这样有助于环保。我们这里黄河源头，环保不做好，你们下游就要遭罪。

退牧还林？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看到一棵树。理论上来讲，年降雨量少于400毫米的地方，应该是种不活树的，高寒地带更加困难。

图：与桑丁副校长在学校的聊天

【冬虫夏草暑假】
闪米特：你们这里会放暑假吗？
桑丁：我们这里的暑假跟你们那里不一样，我们这里5月20号到6月20号放暑假。
闪米特：五月到六月？天气还冷着呢。
桑丁：我们这里的暑假，主要是为了挖冬虫草。每年只有5月20到6月20这一个月能挖到冬虫草。你看现在牧场沙化厉害，牧民的生计很艰难，也不是说冬虫草收入有多好。但作为帮补，很重要。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劳动力，所以学校放假，放小孩回家挖冬虫草。

图：争着要照相，很会摆Pose的小男孩

【每一个小孩都是宝贵的劳动力】

闪米特：那寒假呢？

桑丁：没有寒假，我们这里很多国家法定的节假日，学校都不放假，所以我们老师很苦的。

闪米特：为什么不放呢？

桑丁：你知道吗？这些小孩，在你们那里是小孩，在我们这里可是劳动力。一旦放假，小孩回去了，就变成家里的劳动力，放牧需要劳力很大，每一个小孩，都是家里宝贵的劳动力。为了防止小孩放假后不回来，我们就不给小孩放长假。

闪米特：小学收费吗？

桑丁：不收费，义务教育。不过不要以为不收学费，牧民就会送小孩来上学，要知道他们是劳动力，我们还是得挨家挨户走访，去宣传引导。

图：桑丁老师说，衣服脏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衣服换，洗了怕不能及时干。

【会照相的娃儿们】
羚羊：以前听说藏民并不爱照相，怎么这里的小孩正好相反，不但特别喜欢照，还都会摆姿势呢？

桑丁：这说明他们多单纯啊，从来不防着人，为什么呢？大人们就没教他们防人。

图：会做统一照相手势的藏族小孩儿们

小孩们能讲汉语的并不多，所以基本没办法和他们用语言做更多的交流，对这黄河源头第一所小学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汉语讲得顶呱呱，去过很多南方大城市的桑丁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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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un 发表于 2015-5-22 08:11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闪米特背后有一个大力支持的女人

【黄河漂流连载-14】余震系列三

【被诅咒的车胎】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三：【被诅咒的车胎】

【车在石尖跳舞】

玛多县到麻多乡的石子路，路面一横一横的像排骨，被称为排骨路。车开在上面像跳舞，跳着跳着便有了车要散架的感觉。

当地人摸透了排骨路的特性，知道时速如果超过50公里，车就一直悬浮在排骨路的石尖上，反而会变得平稳起来。那感觉有点像高速快艇在浪尖上漂浮，因为没有跌到浪底的过程，反而不那么颤抖。

但坏处是，车在波浪形路的浪尖上跳动，控制车要很小心，不能进行角度过大的拐弯，不然车会因为与道路的摩擦力不足，而飘移飞出马路。

道路是用从山上采集的坚硬锋利的片状黑青石（古老的层压火山岩）铺垫而成，这种石头非常坚硬，边沿锋利，高速行驶的汽车在这样锋利的薄片岩石上跳动，不断地与石片冲撞，车胎很容易就被石头戳破。

据补胎店老板说，在这条道上跑的车，2-3个月车胎就得报废。

图：街上随时可以找到专门或者兼营补车胎的铺子

【被诅咒的车胎】

第一次开排骨路，因为经验不足加上担心爆胎，只敢把时速控制在20公里，结果到了招待所门口，左前胎还是被一根牦牛骨扎破了。

补胎的老师傅头发花白，不会讲汉语。我们连比带划地沟通，他在冰天雪地里手脚麻利地帮我补好了，收了45元钱。

第二次去“天下黄河第一桥”，确认能否下水。根据本地人经验开到时速50公里，回程时右后胎被一块黑青石扎破车胎。老师傅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找了他的儿子帮忙补胎。少当家能讲一些简单的汉语单词，貌似怜悯我似的补好了胎，收了45元钱。

第三次去到冰封的第一桥前面寻找下水点，右后胎被石子扎破。所幸这次有摄制组请的刘师傅随行，手脚麻利地帮忙补好了车胎。

【心满意足】

除了羚羊高反，我们的车也日日高反。因为死活打不着火，这次请了修车店父子齐齐上阵处理。老师傅往油路上淋了一大壶开水，少当家则找来一根大木棍敲敲打打。最后结论是由招待所老板翻译的：天气太冷，油路堵了送不上油，需要打开油箱，把里面的零号柴油换成-20的柴油。

但是他们建议先等太阳出来后再说，我们等不了了，想租车去源头。让招待所老板问少当家租车价格。少当家双手撑在车上，低下头反复低估：“路难走路难走”，就是不肯报价。

少当家、招待所老板和两个看热闹的本地人，几乎是嘀咕了半小时，都不肯报价。羚羊耐不住了，问了下距离，往返100公里，于是报价500元。对方立马说：“700”。成交。

回来后，羚羊给了少当家700元，并嘱咐他下午给我们换柴油，少当家欣然应允。然后摇开车窗喊来招待所老板，给了他200元。等我下午去请少当家换柴油时，少当家说我的车油箱底下没有放油阀，要换柴油太麻烦。

图：开车带我们去源头的修车铺少当家。

一个开着丰田皮卡车的年轻人找他补胎，也被他以修车忙拒绝了，并介绍他到西巷头那家补车店去补。少当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来，他今天是要好好休息，不会再干任何活了。

【无比满足的老母亲】

招待所老板让我们去他家喝奶茶，但是他自己没空，由他老母亲招呼我们。奶茶做法很简单，先将砖茶掰一块盅碎后扔到水壶里，水开后（75度）再往里加牦牛奶。味道淡淡的很好喝，不像西藏那边的奶茶，要在奶茶里加肉汤、酥油、盐等等，味道很重。

图：在织经幡的老母亲。

老板家里没养牛，牦牛奶是买回来的，塑料袋封装。老母亲用嘴咬开塑料袋的一角，将牛奶倒入金属壶里。咬掉的那块塑料角被老母亲含在嘴里，吮吸完上面残留的牛奶，才被吐到旁边的垃圾桶。如此节约的她，对我们却很大方，不断地往我们的杯子里添加奶茶。

老母亲不会讲汉语，老板在陪时，她只是不断微笑，并不讲话。现在她儿子不在，她便很有欲望地连比带划用藏语和我们聊天，间或夹杂几个汉语单词。比划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麻多乡，比划她有个怀孕的女儿，脸上是无比满足的笑容。

【我说有就有】

招待所老板在忙着卸货，为了降低运输成本，他们都使用尽量大的货车，一次性从西宁拉货回来。一次进货，能卖3-4个月。老板的货车目测有10吨，进货回来后，全家出动从货车卸货到仓库，从早上一直忙到第二天的中午。当然，3-4个月的货，想想也不容易。

图：贴着班禅相片的大货车。

在这样恶劣的交通条件下，麻多乡-这个黄河源头-约古宗列曲的无人地带的唯一小乡，日用商品并没有比外面的价格贵。正因为这些淳朴，刻苦的商人，小乡的居民才能享受到丰富而低廉的各种商品。

当然，这不意味着什么都能买到。在招待所老板的商店里想买把销果皮刀，没得卖。老板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旧的给我。

闪米特：这是你们家里用的，我不能要，只是想买一把。

老板：我家里有两把，你拿一把去用，不用钱。

老板一边说，一边把果皮刀上残留果皮屑搽干净，把刀递给我。

闪米特：要不你把另外一把拿出来给我看看，不然我不要，我拿了你们没得用。

老板：我说有就有嘛，再说，我明天就到西宁进货，会买几把回来。

羚羊：人有时候好复杂。

闪米特：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他对你好时，你要记得。他在商言商时，你要明白他是商人。

羚羊：我们不是都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闪米特：如果你不努力也能过得好，你还会努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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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5】余震系列四

喇叭播的佛经，佛祖听到了吗？

【余震】系列，调查的是玉树大地震后，政府的种种救济措施，对当地人生活及精神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因为涉及诸多敏感话题，在黄河漂流完成之前，只会刊出一部分内容。

余震系列四：喇叭播的佛经，佛祖听到了吗？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 能度一切悲苦
佛说苦苦今生之路 能修得来世福

去黄河源头的路上，有几间带围墙的残旧房屋，桑丁副校长介绍说是黄河源头最古老小学的旧址。原来牧民家的大部分孩子都是集中到这里上学，几年前被迁移到麻多乡里的学校去了。麻多乡寄宿学校因此成为了黄河源头第一所学校。

原学校已废弃，里面住着流浪者。桑丁副校长说也算是废物利用，可以给乡里的流浪者一个新家。新主人养了两条杂色藏獒，胆子很小，其中一个躲到老远处一辆废弃的皮卡车底下，另一个躲在它主人的身后，向我们不断地吼叫。

这家废弃小学的新主人显然是虔诚的信徒，他们利用太阳能板提供的电源，挂了一个广播喇叭在外墙上，利用广播喇叭不断地播放经文。

以前也听说过念佛机，对于念佛机念佛的功德，应该归功于播放的人，还是念佛机本身，好像有诸多争论。

有的人家24小时播放，有的人家只在白天播，那种感觉就像是网游里面用”外挂”挂机升级似的。信众们则外挂喇叭，来积功德。

在麻多乡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早上，漫步在这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唯一乡道上，听见一位老人颇有韵律的念经声。不远处就是白雪皑皑的巴颜喀拉山，诵经声仿佛直抵山峰，麻多乡，在那一刻变成了一个充满禅意的世界。

循声而去，看见一个冒着牛粪烟的烟囱，老人的声音便是从这个烟囱房子里传出的。越是靠近房子，诵经声愈发嘹亮。走进房屋才发现，念经的声音来自一个广播喇叭，是80年代中小学做广播体操用的那种喇叭。

好奇地寻找村里其他的念经声，发现无一例外，念经诵佛的活，都是广播喇叭在干。现代科技不仅改善了人们今生的生活，也让大家在修来生的道路上，变得简单易行。

一个信佛的朋友告诉我，念佛的方法，简单,说就是“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六根之：眼、耳、鼻、舌、身、意。我们一天到晚都通过这六个窗口接受外界的信息，所以思想里头妄念杂飞，念佛时要把这六个窗口关闭。净念就是念佛，佛念起来了，妄念就控制下去了。

在这个角度来说，喇叭的确比人更容易做到。

对一切外来事物充满好奇的麻多乡年轻人来说，他们更喜欢在摩托车后安装一个炫酷的音箱，放着澎湃的迪斯科音乐，在只有一条街的短道上飙车，迪斯科音乐和喇叭诵经声此起彼伏，协调地融合在一起。

阴天下雪，乡里的太阳能电池板罢工了，整个世界变得异常的寒冷。正当羚羊冻得哆嗦时，客栈老板提了一大袋干牛粪到我们的客房，帮我们生火取暖。

在巴颜喀拉山脚下的麻多乡，有那么一刻，让我感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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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6】

怕这几条尸体作甚

0330 玛多县---热曲村（漂离黄河源头330公里）

有时，即使你再不幸，能看到别人和你一样不幸，内心便会释然许多。

图：枯水季节，浮出水面的动物尸体和垃圾。

                              

有人问，黄河源头的污染厉害吗？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段，经常几十公里上百公里都难以看到一家牧民的荒凉所在，如果都能看到触目惊心的污染，那我们黄河漂流回来后，说不定还真要好好考虑，将来是不是搬到非洲去住算了。

如果你已经潜意识地接受了水葬，那么在黄河里看见动物的死尸，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甚至会想，这是自然现象啊，反正我喝的自来水是要消毒过滤的，怕这几条尸体作甚。

不过漂在黄河上的我是害怕的，因为我没有自来水喝，带了炉头，但这里因为高海拔水只能烧到75度，杀不死细菌。也害怕会因为这枯水季节，看到水葬的人尸和动物尸体一样露出水面。那时，拍照吧，肯定好害怕，不拍照吧，网友会埋怨我。

最初计划从玛多县直接划到60公里开外的黄河乡，但根据头几日漂流的状况看，原来的计划太过乐观。5月初的几场大雪，将黄河沿岸银装素裹，直到最近几日，高原的艳阳才让两岸退下银装，开始露出泥沙混合下的枯黄稀疏草地。

在玛多县黄河大桥下思索了一下，决定缩短一半航程，从玛多县划到30公里开外的热曲村。每次在高原给橡皮艇吹气，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挑战，那感觉像被一个丑女强吻。4300米海拔，氧气是多么珍贵啊，却还要被橡皮艇剥削去那么多。

前几日从玛多黄河大桥上岸时，冷得嘴唇发紫手指僵硬。今天已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不得不承认，选择5月从黄河源头下水，是个鲁莽却又不得已的决定。

刚过玛多桥，两个开着摩托车的牧民大哥在河边围观。
牧民：你，去哪里？
闪米特：我漂流黄河，正要去热曲。
牧民：热曲，哪里？
闪米特：在前面。
牧民：不懂。想坐，可以吗？
闪米特：可以是可以，但我顺流漂下去，就不回来了，你没车回来，怎么办？
牧民：不可以漂回来？
闪米特：不能，水流往下，我划不回来。

牧民：这个好看，能给我吗？
牧民大哥指了指我艇头的摄像机。
闪米特：这个我只有一个，很重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牧民：不知道。
闪米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
牧民：好看。
闪米特：这是我用来记录漂流的工具，就像你们牧民用来赶牛羊的藏獒，不能给别人。
告别了两位牧民大哥后，继续往前。

阳光下，灰天鹅成群结队在河边晒太阳。由于这里的藏民不吃鱼，所以如此平静美丽的河上，连一条渔船都没有。不过这里是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没有一棵树，即使想造船也没有任何材料。好奇这里的人是如何过河的？特别是过去没有大型桥梁的时候？

不过，一条橡皮艇独行在碧绿宁静的河面，也别有一番风情。

遥想生活在冰天雪地北极圈的爱斯基摩人，那里别说树，连根草都难见。他们却因地制宜，利用海豹和鲸的骨架作船框，海豹海狮的皮作船体蒙皮。制作出能在冰山之间穿梭的独木舟。曾经看过一部《十只独木舟》的电影。描写的是非洲一个沼泽地区，当地人利用整块的桦树皮，折叠成独木舟。可见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只是在现代社会，当这种创造力因为得不到保护而无法带来任何利益时，人们便宁愿选择山寨或者什么也不创造。

河边看见一条废弃轮胎，本来我对在这里频繁爆胎，害我耗时耗钱地更换了5条轮胎，一直心存怨气。这条安静躺在鸟不拉屎之处的轮胎，无声地安慰了我。有时，即使你再不幸，能看到别人和你一样不幸，内心便会释然许多。

天气虽然反复无常，也阻挡不了春天的脚步。黄色的枯草，已经隐隐约约地微微带了点绿。冻土悄无声息地消融，观察黄河岸边的断面，表层20-30公分的土层已经解冻，30公分以下依然是冻土。再看河岸断层，依然是白冰覆盖。有些岸边的冰川，被温暖的河水所融化，失去了支撑力的草墩倒塌到河里。可以想象，随着气温的上升，河岸倒塌会越来越多。

下午6点，到达热曲村附近靠岸。羚羊自从有了对讲机后，即使就在我旁边，也要用对讲机和我说话，她觉得这样很酷。

羚羊：你，去站在水里做一个很陶醉的表情让我拍照。

闪米特：水里好冷，陶醉不起来。

羚羊：那，那你就坐在橡皮艇上，闭上眼睛，想象着红烧肉马上就端上来了。

闪米特：我能想鲍鱼吗？

羚羊：也行吧，想不花钱的都行。

最后我还是”被”下水了，手插在兜里不是为了摆pose，是因为风大冻得打哆嗦，羚羊又不让我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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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7】

刹车失灵，又遇淳朴的修车师傅

人生和开车一样，在努力向前冲的时候，一定要有能让自己随时停下来的自制力，否则就会面临危险。

青海高原的天气拥有一流的变脸技术，晴空万里时也可以顷刻变成漫天飞雪。羚羊说，在如此荒凉颠簸的高原一个人开车，无论是看到人还是没看到人，都让她感到恐惧。

在与我汇合的路上，羚羊发现刹车时灵时不灵，只能靠减档来减速。一个急转弯，怎么踩刹车也减不了速，只能硬着直直冲到土坡上，靠山坡来刹停车，然后重新启动再拐弯。

她说，撞上土坡的那一刻，她哭了一小会儿，然后下车照了张相，继续开车找我。

看海贼王的时候，羚羊说里面有句话很走心：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但对于相依为命的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被坟墓掩埋。

所以不信神佛的她，看到神佛经幡都要静心拜一拜，希望神能保佑，我们一直这么相依为命下去。

我们的车经常出状况，却也只能迁就着它开，因为这里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修车。它坏了一扇门，一扇窗，车厢锁坏了，撞坏了前盖，刹车依旧时灵时不灵，雪天里要让它晒太阳，给它装雪链……它就像一个被宠坏的老头。

羚羊：我们应该去找汽车公司，让他们赞助一辆性能好的车。

闪米特：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不知道我们能否成功，他们只有在百分百确定我们能成功时，才有可能提供资源的。

为了行车安全，我们决定去360公里开外的海南州修车，然后返回玛多县继续漂流。再次经过阿尼玛卿雪山时，原先一片素白的草地，已经露出青黄草甸，只有山峰依然披着白衣。

宏鑫达修车厂的老板童师傅说，给200块钱可以把前盖卡勾焊上。

羚羊：童师傅，你去过黄河源头吗？
童师傅：没去过。
羚羊：你知道源头在哪里吗？
童师傅：在青海。
羚羊：青海哪里呢？
童师傅：不知道呀。
羚羊：海南州车多吗？修车生意好做吗？
童师傅：车不多，不过一年比一年多。修车店更多，不好赚，不过适者生存吧。

童师傅焊接失败，建议我们换下前盖，不过要给一天时间他拿配件。有点犹豫又要多耗一天时间，看着摇摇欲坠的车牌，还是决定换吧。开始童师傅说拿高仿的前盖800块给我们，后来又商议说不如拿原装货1200元。

羚羊：你怎么不和童师傅讲讲价呢。

闪米特：算了吧，1200元也不离谱，这里人都挺淳朴的，放心。

等第二天货到的时候，发现“原装”前盖就是软软的薄薄一层，不扶着都很难立稳，上面中盖的三个孔，有两个没完全打穿，一看一摸就知道是劣质品。但是童师傅坚持说，这就是原装正品。

理论了一番，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凭我的谈判能力，估计很难和平解决。赶紧打电话让羚羊下来。

和羚羊解释了一番我的判断和童师傅的态度，羚羊蹭蹭蹭地跑来了。

羚羊：童师傅，凭你的道行，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是劣质产品。你在哪里拿的货啊？

童师傅：一个朋友那里。

羚羊：你认识他多久了？他叫什么名字？

童师傅：认识一个月，他叫任富海。

羚羊：你这一个月的朋友坑了你吧，别说你这么内行，连我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原装品。麻烦你打电话给你朋友问下他到底多少钱拿的？

（童师傅为了证明自己也的确是被朋友坑的，走得远远地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后告诉我们，前盖虽然不是原装品，但是高仿品，我们给800元就可以了。）

羚羊：童师傅，我们在你这里修车，你开什么价我们都没还价，是因为信任你，但也不带这么糊弄人的，你觉得这是高仿品吗？

（童师傅这次没避开我，当着我的面给他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人家都看出来了，以后我再也不去你那里拿货了。挂掉电话后说，你们给600块吧，我就是用600块从朋友那里拿的。）

羚羊：我碰到的每个青海人都和我说，青海人是最淳朴的，不像外地人那么多弯弯肠子，我还真信了，现在也还信。你给我把旧的装回去吧，我们不修了。

最后，童师傅报了350元的价格，说这就是他拿货的价格，一分钱不多收我们的，帮我们把他从任富海那里拿货的前盖装上去了。我们没有喷漆，直接开车走了。

羚羊：你还说大家都很淳朴呢。

闪米特：童师傅作为普通人来说是挺淳朴的，只是商人重利。

羚羊：诚信经营就那么难吗？

闪米特：等大家再富有一些，可能就不会用这些手段了吧。

羚羊：以后谁要再跟我说，越穷的地方人越淳朴，我就赏他一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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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8】

生存之战，沙漠化能被人类降服吗？

0370热曲村---黄河乡（漂离黄河源头370公里）

沙漠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扑面而来。人们远离故乡，一退再退，称之为“生态移民”。

图：完全沙化的黄河两岸

                              

以前，沙漠在我眼中是很美的，黄沙漫漫，沙岗毗连，波如涟漪，随风荡漾。在风的塑造中不断地变幻着造型。你永远也看不到一模一样的沙丘，每一次变幻都能令人概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直到，看到了在沙漠与绿洲之间，穿梭往来的人们，才明白，沙漠是多么残酷的一种美。

图：被生态移民后的黄河乡废弃房屋

与玛多县黄河乡藏文小学英周老师的对话：

羚羊：才吉老师告诉我这个乡有2000多人，我怎么看200人都不到呢。

英周：你看前面那些废弃的房屋，原来都是有牧民住的。后来被政府安排搬迁到海南州同德县去了，移民去的地方被命名为果洛新村。

羚羊：为什么要移民呢，又为什么不是全乡人一起移民呢？

英周：为了退牧还草保护环境才移民的，有些人不愿意，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

羚羊：你们学校有多少个学生？会不会放冬虫夏草采挖暑假。

英周：我们有89个学生，这里没冬虫夏草了。

羚羊：怎么就没了呢？采挖冬虫夏草有害处吗？

英周：没坏处吧，可能从佛学上来说，挖的话也是伤害了虫草生命，我们藏民都是信佛的。

羚羊：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们，挖冬虫夏草要注意些什么吗？

英周：想起来了，藏语电视台有播的，让大家挖出冬虫夏草后，一定要把土掩盖上，避免破坏草地。

羚羊：那大家挖完后会掩埋好土吗？

英周：这个就不知道了。

图：晚上十点还在酷寒中读书的黄河乡小学学生

与卓玛老师的对话：

羚羊：都快晚上十点了，外面这么冷，孩子们怎么还在读书啊？

卓玛：我们有教学任务，而且也要对学生们负责。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希望他们学好后，将来可以走出这个地方。

羚羊：寄宿学校对老师压力很大吧，白天黑夜你们都要管，能呆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也挺有奉献精神的，

卓玛：奉献谈不上，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曾希望过，有一个可以改变自己一生的老师，将心比心，就好好教他们呗。

图：提煤炭去教室取暖的孩子

与白马老师的对话：

羚羊：这些孩子的父母多久来看他们一次。

白马：多半是几个月来一次吧，他们的父母都是牧民。

羚羊：我看有些孩子才6-7岁，他们能照顾自己吗？

白马：我们轮流值班，小的孩子每天11点叫他们起夜，免得尿床。

图：黄河乡小学教室

与曲太老师的对话：

羚羊：学校这么少孩子，周边也没什么人家了，怎么不把学校搬到县上去。

曲太：如果搬到县上，很多牧民便不会送孩子上学了，太远。学校很快会拿到60-70万的项目，而且这里连通玛多县到达日县的国道过几个月也会开始修了。

羚羊：你们黑河乡的学校呢？

曲太：已经搬到玛多县去了，黑河乡没有学校了。

从热曲村下水的时候，还能欣赏到高原草甸的壮美。草山自由舒展地沿着黄河蜿蜒前行，有一种从容大气之美。老天也不再折磨我，风不大，阳光明媚。今天的河流向南，西风，想着40公里的航程，应该是很惬意的吧。

约莫划了十公里左右，到了热曲村后面的多石峡山附近，原来黄中带绿的草山，没有什么过渡地被剃了光头。有些颜色比较深的沙丘上，褐色的粗沙表面，残留着一些稀稀落落的小草丛。一阵大风吹过，已经枯死的草丛，随风在沙丘表面滑动。

可以看出，这些残留着枯死草从的沙丘，应该是刚刚沙化不久的草山。

橡皮艇被水流带到另一个沙丘跟前，沙的颗粒很小。这样的细沙，已经是经过了常年累月的风蚀而形成。原本的泥土和石块，在风的经年作用下不断碰撞，变成了如此纯粹的沙粒。曾经的草甸，连枯死的痕迹都无从可寻，彻底变成了尘埃。

观察河道东岸，草皮赖以生存的沙土层消失不见，裸露出底下的岩石层。光滑的岩石层，不能保存任何水和养分，草丛都上天堂了。

理论上讲，山顶风大加上陡峭导致雨水的保存能力差，是不适合植被生长的地方。在相同的自然条件下，山顶会比山腰和山脚更容易沙化。眼前的事实却是，山顶残留了稀少的植被，山腰和山脚却彻底沙化。推测是人和牲畜在山腰山脚活动得多，加剧了沙化的速度。

记得出发前，好友汤得欢告诉我：祁连山脉西北边，受到来自于北大西洋的强劲干燥西风的摧残，变成了沙漠。而位于山脉东南边的青海高原，受到庇护之余，祁连山还把南方过来的潮湿空气，留在了山脉南边的青海，所以黄河源头这里有丰富的水源。水草丰盛，牛羊肥壮。

但眼前的场景，让我只能脑补得欢兄所描述的盛况。

继续往前，两岸沙漠连绵20多公里，直到离黄河乡几公里远的地方，才开始看到稀落的草丛。

虽然终点设在了黄河乡，但黄河乡并不在黄河边，而是位于黄河的一条支流-黑河的边上。离我上岸的地方有5公里远。收拾行装，负重穿越河边的一处沼泽地，翻过三个小山丘，终于在天黑前到达黄河乡。

图：黄河乡小学校长办公室

黄河乡除了一所藏文小学，几乎见不到几户人家。先行到达的羚羊向老师询问住宿意见，老师们怕我们在外面扎帐篷被狼袭击，安排我们在校长办公室留宿。

晚上十点，看见老师坐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检验学生功课。在这人退沙进，人一退再退的地方，有这么一群人却始终坚守在这里。

希望，原来就潜藏在这贫瘠与荒凉之中的执着与坚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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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19】

日赚千元的修房工

0410黄河乡---白玛纳村（漂离黄河源头410公里）

在路上，我经常被偶遇到的人所告诉我的收入震惊到。罗素说：乞丐并不会妒忌百万富翁。但是他肯定会妒忌收入更高的乞丐。

                              

在黄河乡遇到一个河南的小伙子，据他说已经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深圳、东莞、上海都去过。在这里给当地人修房子，修一间房子2-3万。

闪米特：一间房子才两三万，那你怎么赚钱？
小伙：你别看房子价格不贵，但这房子用的材料很简陋，很便宜，所以还是很好赚的。
闪米特：那你修房子，一个月能赚多少？
小伙：一天大概500-1000吧。

图：小伙建在学校前的铁皮房

500到1000一天，我都想留在这里修房子了。但是整条乡，只看到河南小伙修的一间没人住的铁皮房。小伙说他呆到9月份就回去，因为9月以后这里会冷到零下20度，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如果没有更好的出路，来年他还会再来黄河乡。

图：独木舟跨省穿越照片

这让我想起两年前，划独木舟从深圳穿越到海口的那条航线。途经台山大襟岛时，在南湾的一条废弃村落里，遇到几个在岛上潜水打捞苦螺的工人。当时天气恶劣，我被逼滞留在岛上两天。几个潜水工大哥很友善，招呼我吃住。

他们4人中，有3位没有潜水衣穿，就是那种几百块就可以买到的潜水衣也没有。唯一穿着潜水衣的一位，上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实际上已经不具有潜水衣的功能了。

几位热情的大哥，为了招呼我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冒雨去网鱼。可能因为天气不好，没网到鱼，潜水兄弟们没足够的菜招呼我。他们说要把养了半年的狗杀了来招呼我，吓得我冒着六级的大风，赶紧下海划艇走人。

在岛上跟几位潜水大哥聊起生计时，他们也跟我说过，他们潜水抓苦螺一天的收入是500-1000块。

一天500-1000元的收入，怎么就到了要杀狗的地步呢？

图：冰封的黄河支流-黑河

昨天翻过三个草山垭口，负重徒步5公里才到达黄河乡。今天不想再徒步这段路，计划从乡边的支流-黑河，顺流漂去黄河，省去徒步之苦。可惜，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五月中旬的黄河虽然已经解冻，但它的支流-黑河依然冰封。

只好让羚羊开车送我继续向前，寻找可以下水的地方。看地图，显示最近的河道离公路也有两公里远，背起装备穿越草地。高海拔负重还是挺辛苦的，走得我只喘气。羚羊一直停在路边用对讲机和我聊天，她担心有野兽出没，说要确定我下水了再开车离开。

昨天漂流时，黄河河道向南，穿过了多石峡峡谷后，今天的河道，在黄河乡与黑河交汇后转向东流。黑河冰层掩盖下的水流，依然源源不断地注入黄河，使得今日这段河道的水流流速很快，加上刮西风，刚好顺风划行，橡皮艇漂流很快。

昨日漂流见到黄河两岸连绵20余公里的草地沙化，在离黄河乡7公里处就结束了。今日在黄河北岸的玛隆错跟附近，沙化的山头又重现眼前，南岸草原安好。一路漂下，黄河南北岸，一沙一草，形成鲜明对比。   

之所以把靠岸点设计在白玛纳村，是因为地图显示这里有一条桥横跨黄河。黄河源头的桥非常少有，前些时日见到的桥是玛多县黄河大桥，位于从西宁到玉树的主干道上。所以在我想象里，白玛纳村应该是个很重要很繁华之处。

黄河乡小学的老师们谈起白玛纳村的时候，告诫我们黄河乡后面的牧区乡村都不会有投宿的地方，也没有学校，让我们露营时小心狼。曲太老师说，牧民和寺庙的人士都不会那么好相处，让我们要谨慎。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白玛纳村只存在于地图中。实际上根本没有这样一条村。白玛纳大桥在穿过黄河后，原本应该是一条通往白玛纳村的道路，入眼的却是一片烂土堆，看不到村庄的踪影。

连村落的痕迹也看不出来，这条看上去专门为黄河北岸的白玛纳村而建的桥，离奇地终止于河边。桥的北边，有点像虚拟世界的尽头。

图：还是我煮饭

这个高压锅是突然出现在我家的，也不知怎么来的，顺手带来青海是太明智的选择了，不然什么都煮不熟。

闪米特：我觉得白天我划了艇，晚上不应该我煮饭。

羚羊：切，你那就是一点体力劳动，我修改游记是脑力劳动。

闪米特：那你不能要求每天都吃猪肉。

羚羊：这里的牦牛肉都可以拿去补胎了，咀嚼太久会伤脑细胞，伤了脑细胞就写不出来东西了。

闪米特: 那，到了县上，咱们买点猪脑好好补补。

羚羊：嗯嗯，猪脑好猪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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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20】

狼来了

0450白玛纳到岗纳格玛错

不管坐在车上的这个黑夜，是如何漫长与寒冷，我相信，黎明总会到来。

今日漂流河段的生态很不错，虽然北岸断断续续沙化，但河道上的水鸟很多。海鸥、红嘴野鸭、灰天鹅相处融洽。

一大早的天气看着还行，下水不久开始变天。乌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原本黄绿色的草原，变成了黑压压一片。反而沙化了的土地，在乌云密布之下依然艳丽如初。

本来奢望是顺风顺水的一天，可以尝试划到70公里开外的优云乡。奢念硬生生被乌云压下，这天气随时可能下冰雹。前些日子被冷怕了，我不想顶着狂风和冰雹划艇。

赶紧用对讲机通知羚羊，改计划在40公里远的岗纳格玛错下撤靠岸。岗纳格玛错北边与黄河相连，南岸靠近公路，湖的南北宽4公里。我只要进入岗纳格玛错多湖，从北岸划到南岸，羚羊便可以到湖边接应我。

也许是因为5月中的黄河刚刚冰融，水位还相对比较低吧。岗纳格玛错湖的水位很低，离岸边100多米远已经是浅滩，水深只有不到10厘米。

水底长满水草，吸引了大量的鱼群聚集到这片浅水滩。橡皮艇划过之处，湖鱼纷纷四处逃窜，有的往下向水草里面钻。浅浅的水草遮不住鱼尾巴，鱼儿们摇摇摆摆，费好大劲才把鱼尾藏回水里去。

艇缓缓地在水草面上划过，一桨下去，惊得四周突然露出很多鱼尾巴。弄得我心痒痒想抓两条，无奈手上没有任何捕鱼工具。试着徒手抓，结果手冻得麻掉了，也没抓住一条鱼尾巴。

也许是这里丰盛的水草吸引了鱼群，鱼群又吸引了大量的红嘴鸭和灰天鹅聚集。在浅水区活动的鱼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就成了鸟群的美食。如果鱼群游到深水处，可以大大减少被鸟捕杀的概率，代价是错过丰美的水草。似乎大多数鱼都选择承担更大的风险，来获得更多的食物。

想起出发前，羚羊还舍不得卖掉她手上那点股票，总觉得沪指能涨到一万点，无奈我们要集中手头所有资金，她只能依依不舍地抛了。其实哪里有没有风险的投资呢，要真说有，估计也只有“学习”是一种毫无风险的投资吧。唯有学习，才是付出愈多，回报愈大。

离湖岸边很远就不得不下水，因为中间隔着一片沼泽地。淤泥很深，脚一下地，瞬间下陷，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我向下拉扯。赶紧用双手按压橡皮艇，把身体大部分重量转移到艇上。

利用橡皮艇在淤泥上的浮力，阻止双脚继续下陷。这个湖边的淤泥区，是个可怕的地方，如果不是借助艇的浮力，恐怕整个人都会被淤泥吞噬。双手将艇往前推动30公分，然后把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双手上，，顺势把陷到淤泥里的脚拔起来。慢慢把脚挪动到艇边，然后继续把艇往前推，如此反复，一点点向前挪动。

芥川龙之介说：沼泽地，污浊，一个可怖的无底洞。肯定有人在那挣扎过，就像白杨和芦苇曾抵抗过这片沼泽然后立定，生长，繁盛。只是那人永远看不到了，沉下去那刻他看到的是一片土黄的希望和绝望。

把人弄得精疲力尽时，终于离开了可怕的沼泽地带，20元买的潜水袜套还是起了很大作用。

这里八点半才天黑，我们一边庆幸天气没有变得更加恶劣，一边搭建自己的小营地。还嘚瑟地拍了些视频，来炫耀我们移动的家。

不久刮起了凛冽的西风，我们躲到帐篷里煮东西吃。刚吃完两包方便面，只听外面狂风大作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下。帐篷眼看就要塌了，我们赶紧逃出帐篷。

狂风中，黄豆大的冰雹肆意打到身上，由于气温还没到冰点，冰雹直接在两人的羽绒服上溶解成水。我们来不及拆帐篷了，直接把帐杆抽出来，外帐、内帐、连同帐篷里的防潮垫、睡袋、衣服、炊具等等，卷成一团，两个人合力抱着就往车里塞，然后使劲把车厢后门连推带压合上后，紧急跳到车上。

车尾箱和后排座位堆满了我们的装备和物资，两个人只能在前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坐着，羚羊把两件羽绒都套在身上。

车外狂风呼啸，冰雹敲打得车身啪啪响。羚羊开始还尝试录一段视频日记，一会儿突然听到狼叫的声音，好像是两只，羚羊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关上一切发光的东西。

黑暗中，羚羊问：“它会攻击我们吗？”

闪米特：不可能，我们在车里，很安全的。就算有狼群也不怕，而且这里很少狼群，顶多几条狼，你不记得黄河乡的老师们说过吗？

羚羊：要是有狼要吃我，你可以先把我敲晕吗？

闪米特：我会把狼敲晕，闭上眼睛睡吧，不怕的，车上很安全。

靠在座椅上的羚羊，睡梦中的呼吸很急促，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安心。车窗外风声渐弱，冰雹已止。夜，只剩下赤裸裸的沉寂，如果不是还能听到羚羊的呼吸，我有种被黑夜吞噬的错觉。四周没有一丝光，车里的我们，在黑夜中，慢慢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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