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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31日
太平洋的风暴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残,我们在北纬40度左右的区间上,低气压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袭来。甲板上的暗夜里简直像是噩梦一场,没命的下着雨,又黑,又冷。天和海都粘成了模糊的一团,没有一丁点儿的方向指导意义,若没有罗盘,恐怕即使转个大半圈自己也不会有知觉。大浪推着船左摇右摆,老船员要凭着极好的经验和体力才能掌舵,几天下来我的左右两个手腕都因为不断地用力而扭伤,一边贴了一片膏药强撑着。
而今晚正是进入太平洋以来狂暴中的最狂暴。为了防止甲板上的海水灌到舱室,上下甲板的船舱口都用木板堵上了,而这在我记忆中只有在南大洋曾经用过一次。
除了前甲板灯光照亮的一小块儿地方之外,海天就只有不断晃动的模糊轮廓。狂风卷起海面上的飞沫,砂砾一样的打过来,除了舵手必须坚守岗位,所有人都蜷缩在甲板中间最低最安全的位置。四五米高的浪在我们的身边不安的翻涌着,粗暴的推搡着我们的船在暗夜的崇山峻岭间跌跌撞撞,不时一个巨浪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盖上甲板,人就瞬间给压在了水下。尖啸的风声,狂暴的海浪翻涌和撞击船体的声音,支索在这飓风中颤抖的呜鸣声,还有船体被狂风完全拖拽着狂冲下巨浪的那种不断加速到失控的水吸声交织在一起,无休无止,震耳欲聋。舵像磨盘般沉重和难以掌握,船长亲自在舵上也渐渐应付的越来越吃力。最高的船速已经到达我从未见过的28.7节!降大前帆,降小前帆,降到我们的船只剩了缩到不能再缩的一面主帆撑着,船依然像一条狂暴扭动的巨蛇,四五个舵手轮流倾尽全力疲于奔命。甲板上的每个人都用安全索把自己和船紧紧的挂在一起,在这个完全癫狂的时空之中,船是我们唯一生的维系,船下则是巨浪中的长眠。那个时候,一片无尽黑暗风雨汪洋中间,摧枯拉朽的自然伟力再次向我们展示了它冰山一角,我们卑小纤弱恍如蝼蚁,生与死不过是翻云覆雨之间。那黑夜如此煎熬漫长,又湿又冷的甲板上,时间漫长的仿佛停滞了。
一整夜的风暴终于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渐渐平息。
天光,
日出,
蓝,
天。
那一个清晨来临的如此神圣, 以至于所有人在摧枯拉朽的风暴后都忘记了语言,失神的默默望着那被洗得纯净的几乎透明的蓝天。
寒冷,干净的风拂上面颊,北太平洋冷酷深邃的颜色在晨光中是不可思议的目眩神迷。我们像匍匐而行的朝圣者,一扑一拜,衣衫褴褛,形销骨立,重重绝望挣扎,终于得以一睹生命隐秘的箴言。
我望着那仿佛张开手臂就可以轻易拥抱的蓝天,忽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这一片桉树叶上的过客,
也可以有自己的坚强。
将生将死,
将死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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