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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9日 晴
昨天当妈咪可以不用值夜班,今早一直睡到7点多才醒。下一班11点才上,所以我在沙龙里边享受自带的大樱桃边消磨些时光。在这里介绍一下船上沿用的作息制度。我们的船上总共18个人,除了船长和Yacht Master(RYA的远航船长级别证书拥有者)以外的16人均分为两个组,左舷班(Port Watch) 和右舷班 (Starboard Watch),每班8个人。作息按照照片所示一样,白天5小时一班,晚上4小时一班,中午有2个小时的狗子钟(Dog Watch)两个班组同时值班,共同完成清理船舱积水以及午餐这样的交流活动。一晚8小时的睡眠是不存在的(除了大概每8天轮流一次的妈咪班)你的生活迅速在上值下值的4个小时的统治下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基本上除了值班就是睡觉。大陆上的时间概念会迅速瓦解,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状况屡屡存在。有时醒来,看见地平线上的太阳,会真的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朝阳呢还是落日呢?
甲板上又听到有人喊我,海豚又出现了,在船头追逐着嬉戏。我伏在船艏望着这群快乐的精灵们雀跃舞蹈,不由得欢呼起来,船上的老船员对海豚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打趣我说,与其看海豚还不如看Vicky欣喜的大呼小叫来得好玩。
晚上当值10点到2点的班,依旧放风筝。风向角已经接近60度,放球帆当前帆使,无疑已是极限的角度了。巨大的球帆鼓得满满的,在船头扯着船身逆流前进,船速(Boat Speed)9.5节,涌流消耗了1节速度,对地船速(Speed Over Ground)8.5节。夜里很冷,里面穿着保暖服,套抓绒衫,再在最外面船上套头的大洋级别航海服,已经觉得像长了厚厚的一层硬壳。这还不算,再加上救生衣,穿上吊裤,扣上安全带,这一身装备,单是坐着也累得喘气,更不要提还要做各种甲板工作了。
而夜里不是一般的冷,12点的时候月亮开始升起来,居然是红铜色的,像半拉西瓜似的。贴着海平面的时候一点也不亮,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开着甲板灯放的球帆。之前还真有人误认为帆船,报告给舵手,说去导航台查船只信息却怎么也找不见,雷达上也没显示,搞笑的很,雷达上怎么会有月亮呢?
凌晨1点,风力骤然加大,球帆不停使唤的塌下去,船长指挥大家在黑夜中降球帆,我是我们组穿吊裤的人,被升上球帆杆卸球帆,穿着沉重的航海服,一根升帆索系了单套结在吊裤上慢慢往上拉,同时我顺着球帆杆的下拉索爬上去,夜风吹的我左摇右晃,手脚扣紧,最后抓住球帆杆上拉索,人坐到球帆杆上,等其他人先把球帆防绞网降下,各就各位准备好,船长一声令下,我用挂在吊裤上的锥子插进球帆帆角锁的扣眼,球帆应声降下,其他人协力迅速把球帆收紧船舱。与此同时,有人喊醒睡觉的下一班组叠球帆,甲板上开始有条不紊的升扬基帆,升前帆,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动作麻利,配合娴熟几乎没有浪费的动作,几个操作一气呵成,完美收宫!
下了船舱,在队友的帮助下从厚重的航海服里蜕壳出来,卸下重重装备,爬到上铺,这时船身已经开始大角度的倾斜,我不得不再次调整床板的角度,让它尽量水平,把床外的罩子系牢,避免睡觉时不小心掉出去。翻身上床,钻进睡袋。可能是最后的这套爬球帆杆动作太刺激了,或者是顶风逆流带来的五脏不舒服的颠簸,又或者因为我头顶的大调流的电风扇转的太响(因为船舱空气流通不畅,所以船员买了个大电风扇挂在船舱,即使冷的时候夜里也开着,保证空气能流通些)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头顶的甲板上,另一个班组不知在忙什么,只听得脚步声来来去去,拖帆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我迷迷糊糊有过几个短暂的梦,梦里还是在甲板值班,醒来居然不觉得自己居然睡过,只有3个小时的休息却数次醒来,脖子痛,背也不舒服,被妈咪喊起来吃早餐的时候不由庆幸,终于不用接着勉强着睡了,太难受。
2012年6月11日 多云转晴
被叫醒起来值2点到6点的班,最深最沉的夜里, 船顶风倾斜的厉害,甲板上毫无疑问的冷,我在身上的这层保暖内衣之上又套了一套,再穿上抓绒衫,最后套上又厚又硬的航海壳,气喘吁吁的穿上吊裤,呼吸困难的穿上救生衣,戴上面罩,雷锋帽,四肢并用得爬上黑乎乎的甲板,扣好安全带,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闷的快昏过去了,可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上了甲板以后没一刻钟,立马觉得逼人寒气依然可以穿透我曾曾的防备,深入肌理。实在太冷了,值班长决定大家每隔半小时有两个人轮流下船舱取暖。这一班值得格外辛苦,又冷又湿,以为天永远也不能亮起来似的。然而月亮却格外的明亮,照的海面像一片流动着银光的草原。我站到船尾高舷一只胳膊绕过后支索再插进口袋固定自己位置,船在夜海的涌浪里忽而上升忽而下降,我像是在银色的草原上策马驰骋,那种在海天无边无际间疾走的洒脱,那种在寒风凛冽中由洒脱奔驰而徒生的豪情,让我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像极了小说中的御风的侠客。
这是在到达哈利法克斯之前我们组的最后一个值班。清晨6点交班之后另一组在值班到10点左右的时冲线了,我从梦中醒来,遥遥的看见了加拿大绿色的美丽陆地。
2012年6月15日 多云
加拿大短暂的休息和补给使得船员们恢复了体力,登陆的时间过得飞快。回想起来除了好吃好喝的为下一程做储备,几乎什么都没做。说起来好笑,即使平时滴酒不沾的人让他与世隔绝的到海上跑上几天船,一靠岸也会控制不住的跑去喝酒狂欢。是因为在茫茫无边的海上人们更容易体会人生苦短的真谛么?
出发以来最艰苦的航行开始了。从哈利法克斯出发,我们便一路向东顶风前进。相对风速在24节左右,下到船舱的时候感觉我们是在战火纷乱的战场上,敌人火力凶猛,我们不时遭到炮火的狂轰乱炸。我一直试图把自己控制在床板上,梦里居然又回到了培训的时候,还是在英吉利海峡不停的航行。之后又回到了戈斯波特的培训总部,学着学着理论不知怎么黑帮出现了。于是一边学习,一边躲避追杀,搞笑的梦。醒了,象杂技演员一样从床上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下来,花了两倍于平日的时间,穿好衣服上甲板接班。给同班的伙伴讲这样不靠谱的梦,他们哈哈笑着说,在海上常常会做不可思议的梦,在我们这种没有电视和网络娱乐的海上,这样的梦是多么娱人娱己啊。
10点,海狂暴异常,船体大角度的倾斜,右舷边几乎是一直泡在水里的,主帆已经连缩了两节,剩下的手绢儿大小的一块儿帆居然依旧可以拖着68尺的船暴走斜行。这时,任何动作都非常的艰难,一个浪过来,从船头能打到30多米后船尾的人,湿淋淋的。这种夜班,你只希望一坐到底,不要有任何动作,坚持到换班。越是这样,时间却过的越慢,萤光的浮游生物不断被船侧的浪花掀起,野蛮的甩落出去,你也没了欣赏的闲情雅致,只盼时间可以早些过去。胃里开始不舒服,好在有了培训时候的经验,晚餐咖喱鸡肉米饭再香再诱惑,我也选择吃了小份儿加一个橙子,不然这会儿恐怕已经要霸着船边吐了。
午夜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好美的星空!"我一抬头,原来我们已经驶出了云区,今夜没有月亮,星星格外明亮,横跨天际有一条白雾一样的缎带。仔细看的话,才发现不是雾,是无数发出遥远的光芒的星星。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这,这是银河啊! 对于多少现代人来说,银河是一个只存在于文章中虚意的词汇,星星都难以见得,何况银河?然而她是确确实实存在于我们头顶之上的苍穹,那么多无从数起的星星,那么多亿万光年之外的炽热燃烧的太阳,那么多明亮的世界,让我如何能够相信,人类在这宇宙上是孤独的?
2012年6月16日 横跨大西洋的第二天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甲板上以往的说说笑笑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有不当班的人爬上甲板透透气,或者呕吐一阵。已经在这种狂暴的天气里24个小时了,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即使坐在后甲板,大浪也会不时劈头盖脸打过来,有时候衣服刚晾了个三五成,哗啦一下,跟一桶水浇过来似的,又全湿了,人却连动也不动,声儿也不出。随他淌去吧,躲得了这趟躲不了下趟,不如少浪费些力气。船舱倾斜得太厉害,连一杯茶从厨房端出来都极其困难,等端到甲板上连三分之一也剩不下。最安慰心灵的Tea Time取消了,英国人的情绪顿时萎靡下来。
今天是两个值班长当妈咪班,大卫还好,苦了金宝,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在厨房里先是还能打趣两句,后来也越来越沉默,晚饭的时候看到他抱着头倚在大副室的外面,而他们组的吉姆也没了人型,从值班的时候便歪在沙龙,双手合十着默默忍耐。现在在船舱是没有一刻不需要手脚并用着移动的,人们开始用各种四肢并用的姿势来上下床,大小解,活像生活在马戏团。
不时便会有一次巨大的颠簸,整个船舱像糟了炮轰,或是大浪像水雷一样带着巨大的力量狂拍在前甲板的天窗上,躺在床板上的时候没有一时不是在动的,有时整个身体都给掀离到空中,一会儿才掉下来。像躺在战场上,外面的炮火猛烈,而我像中弹了一样,随它怎么晃,一动不动睡自己的觉,反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反抗不如尽早适应。问了问大卫,这样的顶风颠簸还要多久,他笑着说,十二到十四天吧,今天才是Day 2。我勒个去的,再叫你当初想乘船旅行欧美众国选不要命的第八段,大西洋这才刚给你露了点小狰狞,以后还会拿你当人看吗?
5:20被叫起床晚饭的时候觉得刚才的这一觉真的算睡着了,身上也暖和了,衣服也干了,反映也消失了。这不得不感谢这些年在海上泡的经验,身体能很快的适应顶风的颠簸,至少在更猛烈的情况来临之前,我又精力充沛了。
海上相对风基本达到30节,船速8节左右,用最近迎风的30度角行驶,我把着舵在大风浪里穿梭。这种天气,顶风行驶基本值班人员除了轮流掌舵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在后甲板挤坐着取暖。山木大叔喊我掌舵的时候我很开心,动动就比一直坐着强,见我舵掌的还不错,大叔露出满意的神色,也让我更有信心了,忽然一条灰色的海豚从右舷跃出,追逐着我们嬉戏了一会儿,在这样阴霾的天气里,这些可爱活泼的生灵的出现是多么温暖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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