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篇28：两个“世界尽头”间的航行

小时候，很向往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位于中国海南岛的南端，因为即便是我所在的地方天寒地冻，那里仍是温暖如夏。长大后，国际航班带着我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天涯海角”。如今，我们开着帆船航行到了“世界的尽头”，曾经遥不可及的地方不再遥远，它不过是人在心中给自己设定的边界罢了。

近年来，随着南极旅游的热度增加，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乌斯怀亚，加速了城市的经济发展，将乌斯怀亚变成了一个既舒适又触手可及的世界尽头。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由于乌斯怀亚地处偏远，世界的尽头在过去也意味着天然监狱，在20世纪初的五十年里，这里一直是重刑犯和政治犯的流放地，而今天的乌斯怀亚，正是由这些囚犯们所建造的。

我们抵达乌斯怀亚时，天色已晚，便将船锚在水湾里。第二天，我们挪到帆船码头。帆船码头很小，不过是一条几十米长的栈桥，几艘帆船侧面停靠在平台上的下风区，晚来的帆船无法靠岸，只能绑在已停泊的帆船外侧。这个码头并不理想，因为一旦大风刮起，最前面的帆船绳索承受的压力过大，后面的帆船也不得不加绳索系到岸上。人若上岸，需要跨过每艘帆船的护栏，踏过前甲板（船尾属私密空间，走这里不礼貌），才能爬上登岸扶梯。








帆船码头旁边便是马岛之战的纪念广场，缅怀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阿根廷将士们，也向人们诉说着阿根廷版本的事件起末。由于我们刚刚从福克兰群岛回来，对那里的人们和生活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于那场战争，孰对孰错，历史尚未给出答案，而答案已在每个战争经历者的心中。
有意思的是，福克兰群岛对阿根廷人是开放的，无需签证便可自由上岛。这在我们到访福克兰群岛的第一天，移民局官员就曾说过。然而，大部分阿根廷人心中的执念是，福克兰政府不允许他们靠近福克兰群岛，更别提登陆见证那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我不禁深思，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这样的信息差是如何造成的？难道仅仅是语言的隔阂吗？
城里有一家中国餐馆，而且还是自助餐，很久没吃中餐的我们终于能够大饱口福。老板娘很热情，向我讲述乌斯怀亚的生活，她非常喜欢这个城市。她说这里的冬季不冷，夏季不热。我听此大感诧异，怎么会？询问得知，她和我一样来自东北，在乌斯怀亚冬季，哪怕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这里的气温最低也就零下几度，这和天寒地冻的中国北方相比，确实暖和多了。

说到吃，不能不说帝王蟹，帝王蟹是南美比格海峡里特有的海鲜。帝王蟹浑身长满了硬刺，张牙舞爪，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样子。为了吸引游客，很多餐馆会在窗前放置一个大大的玻璃缸，里面养着即将成为盘中餐的帝王蟹。问询价格，老板说15美金一只，我想想还是算了，据说，比格海峡的锚地里就能捞到帝王蟹，我们不急这一会儿，等做好蟹笼，还愁吃不到帝王蟹？

在乌斯怀亚简单做了补给，船长前去办理离境手续。由于签证已过期，移民局的官员犯了难，不得不向上级请示。最后，我们见到了移民局的地方主管，幸运的是，这位主管讲一口流利的英文，船长向他解释，签证过期实属无奈，是天公不作美。这位主管核实文件后，见到坐在等候区的我和两个孩子，表示理解帆船航行的局限性，随即让手下的官员在我们的护照上盖章放行，他既没有为难我们，也未要求缴纳签证过期罚款。相较于之前在克罗尼亚所遇签证官的刻板，不得不说，这位移民局主管很开明，让我们感激不尽。

隔天，我们顺利离港。到此，比格海峡的航行完成了一半，是阿根廷的一半，后面还有智利的一半。前一半航行是走向繁华，而后一半则是走向荒凉。





智利的入境码头威廉姆斯港就在乌斯怀亚的斜对面，比格海峡的南侧，要往回航行28海里。这里的天气变化极快，离港时还是晴空一片，半路杀来一大片乌云，下起毛毛细雨，海面也被搅动起来，天都被遮黑了，等到了智利，突然又是蓝天白云。

威廉姆斯港小城不大，更像是远方的乡村，其繁华与城市规模无法与乌斯怀亚相比。这里只有一个帆船俱乐部，米卡威（Micavi），却停靠着比乌斯怀亚多于数倍的帆船，和乌斯怀亚的帆船码头一样，俱乐部的泊位很有限，多艘帆船侧绑在一起，只在水湾右侧留出一条狭窄航道，刚刚能够容纳船只进出。全龙骨的伊他卡号没有船艏推进器，船长不喜欢在这样拥挤的地方靠泊，决定去旁边的水湾，那里有俱乐部提供的锚球。帆船靠泊完毕，让孩子挂上小黄旗，等待入关。

智利非常重视本国的食品和物种安全，入境时对动植物的检疫十分严格，新鲜的蔬菜、水果和蛋类都必须上缴，海关也会检查船上储藏的其他食品。当然，登船检查有多严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海关官员，以及他当天的心情。

我们遇到的官员还不错，填写完表格，上缴了未吃完的几个土豆和蔬菜，他只让我们打开一个储物柜，并没有对舱内座椅和地板下方的储物空间一一查看，也没有带警犬登船，以至于我们早前在阿根廷买的蜂蜜逃过了检查。




海关检查完毕，船长带着船文件到海警办公室办理码头入境，接待官员见我们来自乌斯怀亚，立刻愤愤不平起来，威廉姆斯港才是真正的“世界的尽头”。后来，我们在小镇的街头巷尾看见不少“世界尽头”的牌子，看来，世界尽头这个名号太响了，一个完美的吸引游客的噱头，落败于此的智利人真的很不甘心呢！

乌斯怀亚与威廉姆斯，一个是通往南极繁华喧嚣的门户，一个是位置更南端的，原始静谧淳朴的小镇，谁才是世界的尽头？我想，衡量世界尽头的尺子不在于地理位置，而在于旅行者的心中。而我和船长心中的世界尽头，也许在更远的地方。

威廉姆斯港靠山近水，很有诗意，更符合巴塔哥尼亚的自然风格。街边一个废旧的日本产小公汽，被居民拿来做蔬菜暖棚，颇有情趣。而路旁突然窜出的一队野马，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自由自在地穿行。它们和这里的野狗一样居无定所，却与人类和谐共处，互不叨扰地生活着。

天气好转，我们徒步登山，将比格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二月的威廉姆斯港迎来了罕见的25度高温天气，那天小镇居民菲利比驱车带着我们到附近的海湾游玩，天气炎热，很多当地人带着孩子在水边游泳，而我们低估了太阳的毒辣，竟然被太阳晒伤了胳膊。

在米卡威帆船俱乐部，听帆友说，不久前，这里还有一位航行到此的中国人，目前正在南极航行，我一听兴奋极了，知道这一定是海友号。自我们航行以来，还未曾遇见过来自中国的帆友。此前，我在中国航海网上曾关注一位女航海先锋，名叫林静，她的南美航线和我一致，虽然知道她在南美，但却苦于没有联络方式。很快，我见到了从南极航行归来的林静，作为航海后辈，能用中文和她交流航海方面的事情，真是愉快，也期待着两艘船一路同行。然而，海友号有事相搁，要几个月后才会离开威廉姆斯港，我们的相遇如此短暂，真的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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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很向往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位于中国海南岛的南端，因为即便是我所在的地方天寒地冻，那里仍是温暖如夏。长大后，国际航班带着我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天涯海角”。如今，我们开着帆船航行到了“世界的尽头”，曾经遥不可及的地方不再遥远，它不过是人在心中给自己设定的边界罢了。

近年来，随着南极旅游的热度增加，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乌斯怀亚，加速了城市的经济发展，将乌斯怀亚变成了一个既舒适又触手可及的世界尽头。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由于乌斯怀亚地处偏远，世界的尽头在过去也意味着天然监狱，在20世纪初的五十年里，这里一直是重刑犯和政治犯的流放地，而今天的乌斯怀亚，正是由这些囚犯们所建造的。

我们抵达乌斯怀亚时，天色已晚，便将船锚在水湾里。第二天，我们挪到帆船码头。帆船码头很小，不过是一条几十米长的栈桥，几艘帆船侧面停靠在平台上的下风区，晚来的帆船无法靠岸，只能绑在已停泊的帆船外侧。这个码头并不理想，因为一旦大风刮起，最前面的帆船绳索承受的压力过大，后面的帆船也不得不加绳索系到岸上。人若上岸，需要跨过每艘帆船的护栏，踏过前甲板（船尾属私密空间，走这里不礼貌），才能爬上登岸扶梯。








帆船码头旁边便是马岛之战的纪念广场，缅怀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阿根廷将士们，也向人们诉说着阿根廷版本的事件起末。由于我们刚刚从福克兰群岛回来，对那里的人们和生活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于那场战争，孰对孰错，历史尚未给出答案，而答案已在每个战争经历者的心中。
有意思的是，福克兰群岛对阿根廷人是开放的，无需签证便可自由上岛。这在我们到访福克兰群岛的第一天，移民局官员就曾说过。然而，大部分阿根廷人心中的执念是，福克兰政府不允许他们靠近福克兰群岛，更别提登陆见证那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我不禁深思，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这样的信息差是如何造成的？难道仅仅是语言的隔阂吗？
城里有一家中国餐馆，而且还是自助餐，很久没吃中餐的我们终于能够大饱口福。老板娘很热情，向我讲述乌斯怀亚的生活，她非常喜欢这个城市。她说这里的冬季不冷，夏季不热。我听此大感诧异，怎么会？询问得知，她和我一样来自东北，在乌斯怀亚冬季，哪怕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这里的气温最低也就零下几度，这和天寒地冻的中国北方相比，确实暖和多了。

说到吃，不能不说帝王蟹，帝王蟹是南美比格海峡里特有的海鲜。帝王蟹浑身长满了硬刺，张牙舞爪，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样子。为了吸引游客，很多餐馆会在窗前放置一个大大的玻璃缸，里面养着即将成为盘中餐的帝王蟹。问询价格，老板说15美金一只，我想想还是算了，据说，比格海峡的锚地里就能捞到帝王蟹，我们不急这一会儿，等做好蟹笼，还愁吃不到帝王蟹？

在乌斯怀亚简单做了补给，船长前去办理离境手续。由于签证已过期，移民局的官员犯了难，不得不向上级请示。最后，我们见到了移民局的地方主管，幸运的是，这位主管讲一口流利的英文，船长向他解释，签证过期实属无奈，是天公不作美。这位主管核实文件后，见到坐在等候区的我和两个孩子，表示理解帆船航行的局限性，随即让手下的官员在我们的护照上盖章放行，他既没有为难我们，也未要求缴纳签证过期罚款。相较于之前在克罗尼亚所遇签证官的刻板，不得不说，这位移民局主管很开明，让我们感激不尽。

隔天，我们顺利离港。到此，比格海峡的航行完成了一半，是阿根廷的一半，后面还有智利的一半。前一半航行是走向繁华，而后一半则是走向荒凉。





智利的入境码头威廉姆斯港就在乌斯怀亚的斜对面，比格海峡的南侧，要往回航行28海里。这里的天气变化极快，离港时还是晴空一片，半路杀来一大片乌云，下起毛毛细雨，海面也被搅动起来，天都被遮黑了，等到了智利，突然又是蓝天白云。

威廉姆斯港小城不大，更像是远方的乡村，其繁华与城市规模无法与乌斯怀亚相比。这里只有一个帆船俱乐部，米卡威（Micavi），却停靠着比乌斯怀亚多于数倍的帆船，和乌斯怀亚的帆船码头一样，俱乐部的泊位很有限，多艘帆船侧绑在一起，只在水湾右侧留出一条狭窄航道，刚刚能够容纳船只进出。全龙骨的伊他卡号没有船艏推进器，船长不喜欢在这样拥挤的地方靠泊，决定去旁边的水湾，那里有俱乐部提供的锚球。帆船靠泊完毕，让孩子挂上小黄旗，等待入关。

智利非常重视本国的食品和物种安全，入境时对动植物的检疫十分严格，新鲜的蔬菜、水果和蛋类都必须上缴，海关也会检查船上储藏的其他食品。当然，登船检查有多严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海关官员，以及他当天的心情。

我们遇到的官员还不错，填写完表格，上缴了未吃完的几个土豆和蔬菜，他只让我们打开一个储物柜，并没有对舱内座椅和地板下方的储物空间一一查看，也没有带警犬登船，以至于我们早前在阿根廷买的蜂蜜逃过了检查。




海关检查完毕，船长带着船文件到海警办公室办理码头入境，接待官员见我们来自乌斯怀亚，立刻愤愤不平起来，威廉姆斯港才是真正的“世界的尽头”。后来，我们在小镇的街头巷尾看见不少“世界尽头”的牌子，看来，世界尽头这个名号太响了，一个完美的吸引游客的噱头，落败于此的智利人真的很不甘心呢！

乌斯怀亚与威廉姆斯，一个是通往南极繁华喧嚣的门户，一个是位置更南端的，原始静谧淳朴的小镇，谁才是世界的尽头？我想，衡量世界尽头的尺子不在于地理位置，而在于旅行者的心中。而我和船长心中的世界尽头，也许在更远的地方。

威廉姆斯港靠山近水，很有诗意，更符合巴塔哥尼亚的自然风格。街边一个废旧的日本产小公汽，被居民拿来做蔬菜暖棚，颇有情趣。而路旁突然窜出的一队野马，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自由自在地穿行。它们和这里的野狗一样居无定所，却与人类和谐共处，互不叨扰地生活着。

天气好转，我们徒步登山，将比格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二月的威廉姆斯港迎来了罕见的25度高温天气，那天小镇居民菲利比驱车带着我们到附近的海湾游玩，天气炎热，很多当地人带着孩子在水边游泳，而我们低估了太阳的毒辣，竟然被太阳晒伤了胳膊。

在米卡威帆船俱乐部，听帆友说，不久前，这里还有一位航行到此的中国人，目前正在南极航行，我一听兴奋极了，知道这一定是海友号。自我们航行以来，还未曾遇见过来自中国的帆友。此前，我在中国航海网上曾关注一位女航海先锋，名叫林静，她的南美航线和我一致，虽然知道她在南美，但却苦于没有联络方式。很快，我见到了从南极航行归来的林静，作为航海后辈，能用中文和她交流航海方面的事情，真是愉快，也期待着两艘船一路同行。然而，海友号有事相搁，要几个月后才会离开威廉姆斯港，我们的相遇如此短暂，真的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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