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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航行的下一站是位于西开普省的萨当那港(Saldanha Bay),那里有一个口碑不错的帆船俱乐部,一位德班认识的好友介绍我们去过那里,可以做为离开南非海域前最后一个补给海港。萨当那港在开普敦北部60海里远,如果必要,租车去开普敦也不远。此程大约140海里,需要航行一天一夜。 清晨,吃完晕船药,微风中,我们解开系到旁边渔船上的缆绳出发了,向给予伊他卡特殊待遇的汉斯港挥手告别。 船儿一驶出港湾,就看见远在对面的开普半岛,开普半岛的末端就是著名的好望角,好望角的名望一如之前航过的阿古拉斯角,对航海人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航过它,就等于真正进入了大西洋,进入了顺风顺水的海域。
开普半岛东侧与南非大陆围成一个环形,形成了一千多平方公里福尔斯湾(FalseBay),海湾的两侧入口均有山脉把守,这里无论是夏季吹东南风,还是冬季吹西北风,风力都会因两侧山峦的阻力而加速。 我们走的是东南顺风,越靠近好望角,风速越强,浪也越高越无序,尽管缩了帆,船速仍有7-8节,这是离开德班以来的最高纪录,不过,刚刚休整完毕的伊他卡一切安好。 过了好望角,风力明显减弱,海面也平静了许多,我和老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夜晚来临,南非人引以为傲的开普敦和美丽的桌山隐没在城市的灯光中。如果不是因为繁杂的出关手续和拥挤狭小的码头,我们很希望在开普敦停留,去各酒庄转转,买上两箱葡萄酒,装入船舱,与世界各地人品尝,南非的葡萄酒可是出名的,一点不比法国葡萄酒差。 接近都市,海上的交通也繁忙起来,各种类型的集装箱、货轮、油轮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我们航行在轮船们的锚地外围,尽管如此,夜间仍有不少在外海航行的轮船。 晚九点,我和老公按时交接班,几分钟前他避过了一艘大型货轮,我要一个人值班到夜里十二点。 十点钟刚过,AIS系统上看见一条货轮出现在船的左前方,向外望去,远远看见一个绿色圆点,前后带着两个白点,说明货轮长度超过五十米。 南非沿海岸线行驶的货船们一般都有两三百米长,我并没有太在意,或许是出于惯性的心理作用。此前,已经有两艘货轮出现在这一带,在没有改变船的航行角度的情况下,自动安全避过。身旁的老公打着憨,不忍心叫醒他。 十分钟后,再次向窗外望去,可不得了!这艘货轮极快,黑暗掩盖了它的行进速度,现在,不仅能看到航行灯,连驾驶楼里的照明灯光都清晰可见。再看AIS系统的预测,两艘船几分钟后相撞! 我慌了神儿,这边忙叫起老公,那边转动发动机钥匙启动引擎。 “糟了,引擎打不着!”老公睡眼矇眬,刚醒来就听到这两个坏消息,好不生气,气我为何不早些叫醒他。他夺过来也试着启动,无奈,引擎就是一点动静没有。 看仪表上的电压显示,12伏多,足够。今天早晨离港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不知点火器哪里出了毛病,偏偏在这关键时刻。 是的,偏偏就在这关键时刻。中午转成顺风后,伊他卡一直用前帆支杠与主帆两侧双翼对开前行。这种帆型,能调整的航行角度很小。 老公打开引擎舱查看点火器,线路联接完好。他气急败坏地又跑回驾驶舱,同时,喊出两个尚未入睡的孩子。两船相撞,孩子们睡觉的底舱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 引擎打不着,想想还能做什么?大脑快速思考着。 转舵!对,赶紧转舵,暗夜里已无法判断该转的角度,只知道向右打舵,远离货轮的方向,只要船头不要撞到货轮就好。 此时,轮船已近在眼前,我能清楚看到驾驶楼里的值班人影,可他们哪里能看得到驾驶舱里的我们!我想向他们大声叫喊,可是他们哪里能听得到。 伊他卡配备的AIS系统是双向的,不仅能接收其他船只发出的信号,也向外发送本船的位置。这艘货轮里的值班人员一定没有查看AIS系统,或者干脆忽略了AIS的碰撞警报。 我清晰地记得一个小时前的水温记录,12.7度,这么冷的海水,我们能有多大的生还机会。船撞毁后,船舱内部迅速进水下沉,能救命的只有后甲板上的应急救生筏,回想着救生筏的打开与入艇流程,绑着的自动感应器,索引绳,切绳刀。。。一想到要跳入冰冷的海水,浑身不自觉地打颤。时间,已经不能允许我们去舱底衣柜里取救生衣。 我和老公揽着两个孩子,站在船舵旁边,面临即将到来的灾难。想到孩子,我们是否遗憾带着他们一起去航海,一起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结束我们的环球梦想,结束生命,实在是心有不甘。 再看驾驶窗外,我们的左侧已经看不见任何货轮上的灯光,只有一堵又黑又高的墙,咆哮着马达的轰鸣,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张着口准备吞噬我们。 我身体僵硬,脑海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像是在观看电影里的慢镜头,只见我们帆船的横桁在货轮的黑色背景里缓慢移动,它的末端每移动一寸,似乎就要刮碰到那堵黑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思绪却平静异常,这一切好似与我无关,想不到人在面临死亡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 终于,我们没有碰到货轮,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伊他卡,接着,排山蹈海似的巨浪冲到船上。海水无孔不入,一阵剧烈晃动后,咸湿的海水不知从哪里冲降下来,倾盆而下,浇湿了半个驾驶舱,也惊醒了麻木中的我。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我们等待着下一刻的命运。 巨轮毫无知觉地从我们身旁行过去了,它如没事人一样,我们却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个来回。 “我们没撞到货轮吗?我们还活着吗?”我不相信地问老公。 货轮逐渐远去,老公输了口气。感觉重生的我异常亢奋,也非常自责自己的疏忽,余下的航行里再无一点睡意,反复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到第二天天亮。 伊他卡为何没有被卷入货轮的巨浪之下,也没有被撞毁,一直是个解不开的谜。那可是一艘300米长的巨型货轮,伊他卡14米长,比我们的船大20多倍,我们何等运气! 老公再次检查了发动机的点火装置,找不出半点问题,又把点火器的保险丝拆开,保险丝也正常,装回去,再试,“咔咔咔咔”,让人意外的,发动机恢复了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们和其他帆友多次聊起这个意外。船在英文中代词为“她”,几百年的航海时代里,水手们都相信船是有生命的。船作为承载水手们命运与梦想的载体,他们更希望船是有灵魂的。 此次点火器的意外,说不清,道不明,一位老水手点醒说,或许,有着三十多年船龄的伊他卡在那一刻自己主宰了命运,谁能保证船启动后,那个紧急瞬间,会不会加速向大船撞去。 所有的猜想都无从得知,大海与船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你只能听从自己的心,尽可能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至于结果如何,全凭命运驱使。 这次经历,也让我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当班者的责任,船上的任何事情都应该谨慎对待。以后,我们再遇到狭路相逢的大船时,早早地在16频里打招呼请求避让。 此外,我们还犯了一个错误,AIS系统的位置更新有延迟,夜间航行时,无法根据导航灯准确判断船只的远近,应该开启雷达,并将雷达与电子海图叠加在一起,雷达显示的位置才是船只的当前位置。 我很遗憾没有记录下这艘不负责任的轮船信息,无法向有关部门通告。在以后的航行中,海上与伊他卡相遇的轮船都被写进了我们的航海记录。 借此文,我希望每个海上轮值的人,不管是帆船,渔船,还是货轮都要保持警醒,保自己安全,也保他人安全,尤其是大船瞭望小船,你不经意的瞭望,很可能就拯救了那海上受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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